曹营之中。
“我军搦战一天,远道而来的周瑜竟然闭而不战?”
“此中恐怕另有蹊跷啊!”
乐进微皱双眉,单手扶着腰间的剑柄,在中军大帐里来回迈着步子。
徐晃坐在帅案前,借着桌上的孤灯,一边看着长沙地理图,一边点头说道:
“周瑜精于用兵,诡计多端。”
“但我们只要谨守寨栅,晾他也不能如之何。”
“而且他若对我军营发动猛攻的话,则长沙内韩玄的万余兵马,便能断其退路,形成前后包夹之势!”
徐晃用手用力的指了指周瑜所在位置,目光坚定的说道:
“我军进可攻,退可守,若兵力不济,还能再发书给丞相,另遣兵马来援!”
“但周瑜背靠长江,退无可退!”
“此战,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
乐进面现欣喜之色,哈哈大笑道:
“难怪昨日韩玄邀将军入城的时候,将军拖延不去,却执意在城外扎营。”
“原来早有防备,与长沙城互为犄角之势。”
徐晃笑吟吟的说道:
“自丞相南征以来,大小数战,都是派遣曹氏和夏侯氏出兵。”
“我们这是头一次外姓将领有单独领兵作战的机会。”
“此战绝不能有失!”
乐进点了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
“一切尽听将军吩咐,此次出征,你我必能立功!”
徐晃长身站起来,望着帐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我军兵多占优,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切记不可急功近利,以免上了周瑜的当。”
两人正在商议军中事务的时候,忽然小校来报:
“报!”
“报将军,江东兵马,在营外搦战!”
乐进一愣,愕然惊道:
“咱们从早晨叫阵到黄昏,他们闭而不战。”
“这才刚刚回营,他们便来挑战?”
徐晃绰起大斧,挺身往外走去:
“战便战,我岂惧之!”
……
寨门开处,万马奔腾!
烟雾缭绕,飘荡在昏黄色的夕阳之下。
徐晃和乐进各挺兵器,带领一万兵马,来到阵前。
“曹贼图谋我江东,命你二人来做探路之鬼么?”
对面阵上,韩当挺矛在马上破口大骂:
“如今我大都督率兵前来,便是要把你们斩尽诛绝,让曹贼再也不敢轻看我江东!”
徐晃看阵上不见周瑜,心中疑惑,便令乐进出战!
乐进提枪纵马,往前急冲。
韩当身旁,凌统双腿一夹战马,横枪来迎。
两军阵前,鼓声如雷!
双枪并举,战了二十余个回合,不分胜负。
又战二十个回合,凌统拨马便走。
乐进牢记徐晃的嘱咐,唯恐落入周瑜的圈套,因此并不追赶,反而调转马头,回归本阵。
韩当大怒,铁枪在空中一挥,代替军令:
“冲!”
身后的五千江东兵,憋了一天的士气,正无处发泄。
听到将令,如一阵旋风,嚎叫着向前杀去!
曹军虽然兵力占优,但一路从襄阳来到这里,几天的急行军,并未得到休整。
再加上一天搦战,士气跌落到了低谷。
此消彼长,一时之间杀的难解难分,陷入了胶着。
正在此时,左路一阵鼓响,吕蒙、黄盖带领一万军杀来!
右路上,潘璋、蒋钦带领一万军,杀声震天,突入阵中!
徐晃和韩当交战之际,忽然听到左右两路尽皆有敌兵出现,便知又是周瑜的诡计。
“鸣金收兵!”
徐晃猛杀出两斧,逼退了韩当,不敢恋战,带领众兵退入营中去了。
左右两路军兵和韩当的前部汇合之后,对曹营发起了猛攻。
但曹营寨栅坚固,弓弩手极多,难以靠近。
正在此时,周瑜统领三万余兵马,从后到来。
众将前来相见,叙说曹营坚守不出,难以攻破之事。
周瑜坐在白色的战马上,周身银甲银盔,身披红色战袍,沿着曹营看了一遍:
“你们暂且就地休息,只管擂鼓扰敌。”
“天黑之后,你们便并力攻城。”
“我已在城中埋下伏兵,到时候放起火来,曹军必乱!”
众将大喜!
方才知道刚才的搦战交锋,原来是大都督趁着黄昏夜色,将数十人扮作曹军模样,混入军营里去了。
曹营里,乐进庆幸的挽住徐晃的手臂:
“幸亏将军早有严命,不可贪功冒进。”
“不然今天必中周瑜的埋伏了。”
徐晃站在高台上,听着营寨门外的阵阵鼓声,眉头紧紧皱起:
“黑夜之中,难辨真伪。”
“江东阵上鼓声一刻也不停,显然是在扰乱我军的士气,消耗我兵卒的精力……”
乐进点头道:
“确实如此,如果要放松戒备,则敌人随时由佯攻转为猛攻。”
“然而若一直准备迎敌的话……”
“兵卒已经多有疲态,不堪重负啊…………”
徐晃抬头看着阴黑如墨的天空:
“先坚持一夜,明日再说!”
……
江东阵上,周瑜看着已经黑定了的天空,掣剑在手:
“三军将士!”
“背水一战,胜则从此江东稳如泰山;败则有倾覆之危!”
“众将当努力向前,不避矢石。”
“有临阵脱逃退却者,依军令斩之!”
周瑜的长剑,在夜空中劈下:
“杀!”
五万将士,如疯虎相似,突然之间,对曹营展开了全面的猛攻!
曹营阵上,箭如雨发!
江东兵数次有了突破口,却又被徐晃和乐进率兵击退,重新堵上。
反复拉锯,寸土必争。
虽然江东兵马损失稍多,但士气高昂,人人奋勇争先。
曹营兵卒只防不攻,损失稍小。
但长途跋涉,体能消耗巨大,多数已是强弩之末,渐渐不支。
轰!
双方正在苦战之时,曹营后方的粮库方向,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
八万曹军的辎重粮草,瞬间陷入了火海之中!
周瑜见到曹营火起,就知道大事已成。
挥舞着宝剑,一马当先,怒声吼道:
“大丈夫立于世,当建不朽功业!”
“随我杀入敌阵,能擒匪首者,赏万金!”
六万江东将士,见大都督亲自带头冲阵,士气更加振奋,呼啸一声,如怒涛般卷地而起,覆压曹营!
徐晃、乐进等正在努力防守的时候,忽见粮库起火,便知已经堕入了周瑜的奸计。
“虽然没了粮草,只要坚守待援,长沙城中,自有存粮!”
徐晃勉强稳定军心,但目光却焦虑的望向长沙城。
“我军已硬抗了江东一个时辰的疯狂进攻,为何韩玄的兵马,却始终不见到来?”
乐进心中狐疑不绝:
“韩玄不会隔岸观火,要置我们于不顾吧?”
徐晃摇了摇头:
“不会,除非他不想活了!”
他却不知道,长沙太守韩玄见曹营中起火,胆战心惊。
欲要不救,害怕曹丞相秋后算账,追究他的罪责。
可是要救,又畏惧周瑜的兵将勇猛,自己手下这些弱旅残兵,根本难挡江东虎狼之师。
犹豫再三,衡量得失,韩玄还是下定了决心,亲自统领一万兵马,开城来救曹营。
可惜才出城不到十里,便被周瑜部将太史慈和徐盛兜住。
韩玄胆战心惊,交锋不到三合,被太史慈一枪刺于马下。
余众四散逃走,降者甚众。
太史慈和徐盛引得胜之兵,趁势来取长沙城!
……
“将军,大势去矣!”
乐进满身是血,策马来到徐晃的面前:
“长沙韩玄始终不见来救,我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后军的火势,已经蔓延群山,若再不撤,退路将被烧毁!”
徐晃站在将台上,一张脸在战火的映照下,铁青色中泛着油光。
“八万将士,立足未稳,就大败亏输,死伤过半!”
“你我回去,怎么跟丞相交代?”
昨日的抱负,化为乌有。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打败周瑜,夺取长沙,建功立业的问题了。
而是能不能全身而退,保全性命……
“军中辎重烧毁,箭矢已经将要用完……”
乐进痛心疾首的看着熊熊火势:
“众兵将纵不惧死,又何以为战呢?”
就在这个时候,曹营的寨栅,如被洪水冲破的堤坝,溃败不可收拾!
“杀!”
“杀!杀!”
杀红了眼的江东兵马,在周瑜的带领下,冲入曹营,展开了血战!
但不到五万兵马,对阵七万曹军,想要取胜,也绝非易事。
周瑜身先士卒,看着曹军已经有溃败之势,精神倍增。
嗖!
正在此时,一支箭迎面飞来,正中腰腹!
“杀!”
“杀!”
一阵剧痛袭来,周瑜强行忍住,将宝剑在空中连续挥舞,振作军心!
“大势已去,不可挽回……”
徐晃将弓弃于地上,与乐进带领数百骑亲随,退回襄阳去了。
……
“大都督!”
“虽然折了半数兵马,好歹是一场大胜!”
吕蒙勒马来到周瑜的面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道。
其他众将,也纷纷归来,斩获甚多。
“先入长沙城中安歇!”
周瑜面色苍白,咬牙点了点头说道。
“大都督,你受伤了?”
众将这才发现,周瑜的腰间,一片殷红。
“无碍!”
周瑜摆了摆手,带领残兵调转马头往长沙城方向。
“大都督!”
兵行不到半里,迎面太史慈引领数百骑仓惶来到面前!
“子义?”
周瑜的心中噗通一声,如坠深渊。
“大都督,长沙城被周不疑遣黄忠和魏延趁着韩玄出城救援曹军之际,从后偷袭,不战而得!”
“我军攻城不利,退却的时候,又被甘宁偷袭,连徐盛都被抓了去了!”
徐盛?
甘宁?
“我们损兵折将,耗费钱粮!”
“他周不疑倒捡现成的?”
周瑜双目赤红,回顾众将:
“强攻!”
“随我强攻长沙城!”
怒火攻心下,忽然又想起了昔日的丁奉。
丁奉战死,徐盛报复甘宁,杀了甘宁的全家老幼……
如今徐盛又落在了甘宁的手中?
“徐盛休矣!”
周瑜高举宝剑,身子摇摇晃晃,一口血喷出,从战马上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