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转而提起另一桩事,语气轻快了几分,眼中带着几分期许道:
“对了,你外祖母又派人来接你去荣国府小住吗?”
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衣角,嘴角微微上扬,点点头道:
“是啊,我外祖母前日遣了丫鬟来说,要接我去那荣国府小住几日。
说是那大观园里如今正是春光明媚时节,园中亭台楼阁,花木扶疏,处处皆是好景致。
还特意提到要把那潇湘馆留给我居住,说那里清幽雅致,最适合我这样爱清静的性子。”
她略略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听说这次史家的小姐也要过去,据闻她才情出众,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倒是个知己般的人物。\"
苏旭听着她的话,心中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目光微微恍惚,心道:
因着这一世黛玉嫁了自己,倒是让她错过了那贾元春省亲的盛大场面。
记得在那场面里,黛玉做的一首《杏帘在望》,诗句清丽脱俗,意境高远,还有一些政治抱负,当真是力压群芳,独占鳌头。
想到这个时代的女儿家,能够散心娱乐的机会实在稀少,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何不让她去散散心?
于是忙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去吧,你们几个才情相近的女孩子聚在一处,或是结个诗社,吟诗作对,倒也是一件雅事。”
她听了这话,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纤纤玉指轻轻摩挲着桌面,又道: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听说那史家小姐不但诗才出众,为人也是温柔和善,我倒真有些好奇,想去见识一番。”
话虽如此,她的眉间随即却掠过一丝忧虑的神色,对苏旭道:
“只是先前听说我这二舅母王夫人似乎对我颇有微词,甚至曾去求贾元春下旨申斥。这贾府我也不敢轻易去了。”
苏旭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暗自思忖:既然自己不能让她失了这些与闺秀相处的乐趣,便该多鼓励她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语气里带了几分揶揄道:
“我觉得去贾府倒也无妨,这贾府是你两个舅舅和外祖母当家,况且那潇湘馆可是个好去处,你若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那里种了千百株翠竹,清晨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好似天籁之音。
还有那几株梨树,春日开花时必是一片雪白,与芭蕉相映成趣。
整个院子清幽雅致,最是适合你这般爱清静的性子。”
黛玉听他说得绘声绘色,不由得心头一动,俏皮地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她眼波流转,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唇边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故意拉长了声调,轻声道:
“旭哥哥,你这话倒像是赶我出门似的,莫不是嫌我在这儿碍眼了?”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又补充道:
“是不是看上哪个清秀佳人,想把糟糠妻支走,才好偷偷幽会一番?”
随后她又装作生气的样子,撇了撇嘴角,
“再说这潇湘馆你又没去过,你怎么知道是个好地方?”
苏旭见她这般神态,心中一阵好笑,连忙摆手,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解释道:
“玉儿忘了吗?
这大观园可是出自我恩师山子野之手,这设计图我也仔细看过,自然晓得其中景致。”
他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黛玉,继续说道:
“还有,我哪里会嫌你,我不过是想着你们女孩子聚在一处,说说笑笑,赏赏花,品品茶,吟吟诗,总比整日闷在家里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故意压低声音接话道:
“再说,你那诗才若不去显摆显摆,岂不是埋没了这一身才情?我可是知道的,我们玉儿的诗词可比那些所谓的才女强多了。”
见黛玉脸上微微泛红,他又笑着补充道:
“至于那清秀佳人嘛,为夫自觉这天底下无人能比得过夫人你的。
就是那西子再世,也比不得我家玉儿半分。”
黛玉被他这番话说得又羞又喜,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你这张嘴,就会哄人。”
苏旭笑着握住她的手,两人玩闹了一阵子,便休息去了。
而此时的姑苏,一纸冰冷的休书穿越千里,如同一把利剑刺入王氏的心口。
苏俭连面都未曾露,便将这道休书遣人送回,交由族长亲自递到王氏手中,更显几分无情。
族长捧着那封休书,步履沉重地走进王氏的院落,将这道判决递到她颤抖的手中。
若是别的时候,这族长还可从中说和一二,岂能随意休妻?
只是这王氏自苏旭中进士回乡后,那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干的,委实让苏显没办法再替她说情。
不消几日,便有人带着冷漠的面容,将王氏连拖带拽地送去城外一处偏僻的道观清修,仿佛要将这个曾经的主母彻底从苏家抹去。
苏阳站在道观的山门外,望着母亲被推搡着走进那扇斑驳的红漆大门,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他心中怒火翻涌,却又无计可施,四处找寻帮手,却发现昔日那些曾经笑脸相迎的狐朋狗友,此时竟是一个个避之不及。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那是在苏旭谢师宴上偶然相识的欧阳杰。
他急急翻找出那枚有着月梅标记的信物玉佩,紧紧攥在手中,快步走向回春堂。
掌柜徐润一见到他,立刻放下手中活计,恭敬地向他行礼,那份真诚的态度让苏阳心头一暖。
看着掌柜那张和善的面孔,他愈发坚信欧阳杰必定不会因自己失去嫡出的身份而轻视于他。
带着这份希望,他跟随着徐润的脚步,穿过店铺的前厅,走向那间幽深的后堂,准备与掌柜详谈此事。
只是进入内厅,一道女声,却把他吓的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