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展颜一笑。
秦绾忽然两颊泛红,攥着手指不知所措,“我只是…”
微末将她重新扶坐回榻边,柔声劝道,“绾儿,他既已知错,你何不原谅他?也成全自己。”
秦绾低垂的眸子泛出晶莹的泪珠,“微末,你可知我彻夜在太医院研制补汤时,他们都偷偷笑我想当皇子妃想疯了。”
“可我不在乎的,只要他的身子能好起来…”
“那年我抱着培元汤,满心欢喜送去他府上,他却让我在雪地里枯等了五个时辰。”
秦绾抬眸时泪珠翻飞,清瘦的脸上全是委屈的潮湿,“我病了七个日夜,他从不曾来看过我一眼!”
她忽然握紧微末的手呜咽,“既然无心,为何要来招惹我?幼时的处处相护,又算什么?”
秦绾红着眼眶掩面痛哭,微末紧紧揽住女子不停耸动的肩,颤抖的脊背揪得她说不出的心疼,“不怕,都过去了。”
许久,秦绾才缓缓平静,双眼已如杏仁般红肿,微末将她青丝别去耳后,“先睡一会儿,让他也在院中枯等你五个时辰,醒来就原谅他,好不好?”
秦绾润着湿漉漉的眼角点头,“微末,谢谢你。”
她拿锦被裹住秦绾发凉的身体,“何需言谢?”
见人沉沉睡去,微末轻轻推开了镂花房门,秦夫人攒着檀木佛珠的手突然顿住,二皇子歪在随从身上不停剧咳,几人纷纷朝她投来希冀的目光,却欲言又止地生生顿住脚步。
微末莞尔一笑,“夫人备些紫参鸽子汤吧,姑娘说饿了。”
檀木佛珠猛然崩断,佛珠砸在青砖上四处乱滚,秦夫人颤抖着上前叩住微末手腕,“绾儿她…”
微末俯身,“秦姑娘已无大碍了。”
“当真?我的绾儿当真…”
秦夫人捂住嘴,眼泪翻滚着簌簌垂落,竟歪斜着身子欲跪,“姑娘大恩大德,我秦家世代不忘…”
微末赶忙扶起老妇人颤抖的身子,“夫人折煞奴婢了,姑娘只是心疾,我并没有做什么。”
说罢她斜了一眼死死攥着手的二皇子,“殿下方才在八角亭中所说,可还作数?”
“作数!”
二皇子突然拂开随从的手臂,呛咳着望向紧闭的房门,随从慌忙去扶却又被他挥开,“只要绾儿肯原谅我,我定让她亲见满京师的百里红妆!”
赵晏皱着眉将人扯来身边,“你竟连医术都会?”
微末坏笑着摇头,凑近他耳边轻声道,“秦姑娘自己研制的药,或许能连二殿下的身子也一并治好。”
…
秦绾在府中闭门将养了七日,听闻二皇子一直守在秦府,半步不曾离去。
赵晏在德妃面前直言不会迎娶秦绾,加之如今京中流言四起,遍传着二皇子与秦绾曲折的爱情故事,德妃只好作罢。
至此,这段错缘终于各归各位,圆满解决。
又过半月,二皇子当着百官的面在大殿上请旨,皇帝大袖一挥,亲自为两人赐了婚。
听闻连赐婚圣旨,都是皇帝亲笔写的。
大婚当日,二皇子履行承诺,整个玄黄大街上都覆着红绸,就连青石砖缝里都浸着百年桂酿的酒香。
礼部连夜悬起了透红的锦缎,一路从相府漫到二皇子府邸阶前,生生将昏黄的夕阳染成了大红色。
鸾凤和鸣纹样的纳彩箱笼堵满玄黄大街,金顶喜轿踏上红绸时,围观的人群猛然噤了声。
这喜轿舍了轿夫,反装上两个轮骨,再由六匹踏雪乌骓马缓缓牵引着,径直往新郎府邸昂首而去。
“天呐,我头一次见这么洋气的喜轿!”
“这马儿也太美了,我好羡慕啊!”
微末站在枕流居二层的悬梯上,听着下方人群不停爆出的欢呼喝彩,心底忽地生出一丝艳羡。
前世她被苏晚昭送上赵晏的床,甚至连入府的过场都没有,她就稀里糊涂成了赵晏的通房。
今生,她同样出身低微,只怕终此一生,也得不到这样盛大的婚礼。
赵晏负手立在她身侧,察觉到女子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挑眉问,“羡慕?”
微末苦笑着垂下眸子,“秦姑娘身份尊贵,奴婢便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负在身后的手指蜷了蜷,赵晏别过身去,望着牵引喜轿的六匹乌骓,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呢喃,“那也未必…”
与此同时,虹霓院内。
温晴玉一把掀起浮着微尘的垂帘,见苏晚昭正蜷在地上绣百子千孙被面,轻紫色的料子每隔一段便染着一团污血,乍一看去,似是红梅一般朵朵绽放。
她猛地将被面扯烂,“人家跟着王爷去了玄黄大街观礼,你我却像阴沟里的老鼠般,还窝在这见方的破烂院子里!”
苏晚昭指尖银针脱了手,淡淡扫了温晴玉一眼,“你拼着给我下毒,都没斗过她,又来我这里耀武扬威做什么?”
温晴玉气急,凄厉地嘶喊,“你还当微末是条忠犬?”
“桂栗粉糕王爷只吃她做的,腰封只束她绣的,你没见她在国宴上出尽了风头?竟到此刻还未醒悟!”
苏晚昭紧了紧秀眉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温晴玉怒极反笑,来到苏晚昭身前俯下身,手指戳上她的心口,“她一步步踩着你往上爬,你却还当那贱婢是个温顺的。给王爷挡箭调入沁水阁,只是她飞上高枝儿的第一步!”
苏晚昭瞳孔骤缩,“端午那日,不是你指使她拼命护着王爷的?你还说塔楼上有埋伏的刺客…”
“什么?”温晴玉只觉胸口气血翻涌,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当时与你一样,同被禁足,如何指使她?况且我根本不知什么塔楼什么刺客,怎么提前知会?”
“如果我知道,我会叫那贱人巴巴地跑去王爷面前立功?”
“怎么会…”苏晚昭忽地攥紧撕碎的被面,嘴里不停喃喃,“她在骗我…”
温晴玉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你才知道?那贱婢手段阴私,只怕要不了多久,你我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那怎么办?”苏晚昭反扣住温晴玉的手,“去禀告王爷?”
温晴玉气得将人一把掀翻,“苏晚昭,你能不能长点脑子?王爷现在宝贝似的护着她,你去告还是我去告?你信不信,说不到三句,你我就会被拖下去!”
苏晚昭被大力掀翻,踉跄着跌倒在地,温晴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联手,要不要?”
苏晚昭慌乱的一点主意也没有,“怎么联手?”
温晴玉甩袖转身,眼中全是狠辣的光,“想办法开祠堂,我自有法子搞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