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黄药师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话,陈掌柜真想给他来两下鞋拔子,让他清醒一下。
他一面小心地觑着沈语的脸色,看到沈语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悦,这才大松一口气,他赶紧走上前去,对着黄药师说:“你这老眼昏花的东西,我亲自请的大药师,我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黄药师犹然不信,两人推搡间,从前堂涌进后院一大群人。
为首的那位正是县城如意堂总堂的东家——李东家。
几人正看不懂陈掌柜和黄药师之间发生了啥,李东家揪住小药童问道:“你说的那位药师在哪?”
小药童把手一指,“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几人这才把目光投到了沈语身上。
只见沈语一身农妇装扮,淡蓝色衣裙,浑身上下不带钗环。
虽说左看右看她都像个普通农妇,但是一些有名的大药师也确实是低调不张扬的,在未摸清沈语的路数前,李东家决定先不轻举妄动。
他喝止了陈掌柜和黄药师两人的推搡吵闹,“你说你们两个,岁数加起来都比我这如意堂大了,平白地在客人面前吵闹什么?让人看了笑话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意堂的制药师父和掌柜的是这种德行。”
黄药师被李东家说了一通,十分不服,他阴阳怪气说道:“东家,我看有人不适合当什么掌柜的,更应该去当说书艺人,引人发笑。”
陈掌柜一听这话,他的暴脾气立马就要忍不住了,正准备跟他再争个高下,但是此时一旁的沈语发话了。
她淡淡地说道:“陈掌柜,今日好像你这里不方便,要不等你们商量好了,再来邀我吧。”
至于是否答应邀约,得看她心情。
她可没说下次一定会来。
她今日过来此处,完全是看在陈掌柜一直帮她的面子上,现在无端被扯入一场是非中,还被人质疑,任谁也不会爽。
有黄药师打这一岔子,她是横看竖看怎么看这总堂,都不顺眼。
陈掌柜听到沈语要走,顿时急了,这个事儿可是越拖一日越对药堂不利啊,只是刚刚被老黄闹了一场,现在他是真的没这个脸劝说沈语留下,他朝着李东家投向了求助的目光:“东家...”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东家出面来劝说沈语了。
李东家一看沈语说话这么硬气,想必是有些真本事在手里捏着的,不然不可能这么说话,对于沈语是大药师这件事,他顿时有了七八分相信,他瞪了一眼黄药师:“你给我闭嘴吧你。”
然后走下台阶,来到沈语身前,一脸赔笑地对沈语说着:“沈药师,怎么不方便呢?一切都方便得很,都是我御下不严,堂里的药师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啊。”
“您来都来了,下次再来岂不是还要再舟车劳顿一番。”
“我这就准备好屋子,您稍作歇息一下,我与您讲一下我们制药的情况。”
看到李东家的笑脸越来越近,沈语只觉得烦躁。
敢情她莫名其妙来这吃了一顿排揎,对方是一点都不提啊。
就轻飘飘的一句“别放在心上”就把这个事情结了?
连个正式的道歉都不给,就把人给道德绑架上了。
不好意思。
她可不是什么“大人”。
坚决不做包子。
她目光冰冷:“你啰嗦了。”
......
听闻此言,场面一片寂静。
自李东家从他爹那里接手这个药堂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
原本一直嚣张的黄药师现在也不叫嚣了,在心里琢磨沈语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明明是个农妇打扮,说出的话却比千年老铁树还硬。
要么就是喝大了,要么就是大喝了。
不然他实在想象不到她凭什么敢这么说。
陈掌柜见到局面莫名其妙被搞得这么僵,不由得又怒瞪了一眼黄药师。
都是这个姓黄的,把事情给搞砸了。
眼见今日已经这样了,无论如何也圆不回来场面了,他对着沈语低头道歉道:“沈夫人,是我请您来帮我们做这味药。如今事情搞成这样,都是我老陈的错,没有提前安排好,让您见笑了,我这就送您回去。”
当务之急,是别让沈语对他也起了什么不满。
见到陈掌柜要把沈语送回去,这下黄药师却不满意了。
他上前两步。
手上的药香飘到沈语鼻子里,沈语心中一动,这是什么药?
黄药师拉住陈掌柜,不让他带着沈语走,“欸?老陈,你这话就不对了吧,既然这位...沈药师这么厉害,那就让她试试呗,别搞得像是我老黄欺负她,功夫底下见真章。”
他见到陈掌柜着急把沈语送走,现在反倒笃定了这位农妇肚子里没什么真本事,要不怎么不敢在众人面前制药,反而要等下次呢。
陈掌柜在心里怒骂了几声这个老黄真是不知死活。
见到黄药师拦着她不让走。
沈语却在此刻笑了,带着一丝睥睨全场的自信,她环视四周一圈,然后目光定定地对着黄药师说:“怎么地,先前不信我是你,现在信我的也是你。”
“你说让我试试,我就会去试试么?空口白牙的,也没个彩头。”
黄药师被激了一下,“行啊,有彩头,10两银子你可敢赌?”
他笃定这个农妇身上根本凑不齐10两银子。
确实,如果还是以前仅仅靠着药材赚钱的沈语,那现在一下子掏出10两银子确实有点困难。
但是他没想到,沈语身上刚好有10两银子,正是上午卖了辣椒酱所得。
沈语嗤笑一声:“10两银子你也好意思说是彩头?”
“要赌就赌个大点的。”
“若是我制成药,你可敢给我100两银子?”
黄药师怂了。
100两银子他可拿不出来,他制了这么多年药,一直也没混出多大的名堂,把县里的两处房子卖了,再加上手上的现银,估计能勉勉强强凑个六七十两银子。
看到他不做声,沈语温柔地笑道:“废物。”
挂最柔弱的笑脸,说最狠的话。
黄药师怒从心起,但饶是被沈语指着鼻子骂,他现在也不敢出声了。
他生怕一跳出来,沈语就要跟他赌100两银子的彩头,他可不敢赌。
黄药师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心跳越来越剧烈,“砰砰砰”地飞速跳动,再也控制不住。
他感觉身子越来越吃力,已经支撑不住了,头往下歪去,就在眼斜头歪的过程中,他突然想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