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夏。
太子要下苏州的事封锁了消息,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连苏州公孙府也不知。
萧漠承这几日夜夜难眠,操心得不行。半夜做噩梦醒来,生怕儿子遭遇不测,连夜下令将身边保护他的侍卫挪一半去护送。
萧琰知晓后,来宣政殿将他冷斥了一顿。
皇上身边一半的侍卫都去了,还封锁消息做什么?
不如昭告天下,说太子要下苏州,让各路贼人送上门得了。
萧漠承被训得头疼,最后还是放不下心,让萧琰带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伪装成明面上的侍从,暗地里再让他养的那些暗卫跟着。
这些事萧琰早便安排好了,若是他自己出行,即便是身边只带了苍渊一人也无惧。
可带着个金尊玉贵的小丫头可不行。
去的时候走水路快,回来的时候便走陆路。但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路途中需要准备的东西可比安排几个侍卫要麻烦得多。
东宫里的下人也忙了几日,都是在给自家小主子收拾路上要用的行头,还有小主子要带去公孙府的礼。
宋稚绾唯一出过的远门,就是从北疆回京城了。
但那时她病了一路,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东宫里了。
所以这回去苏州也算是她第一回出远门玩,自然是兴奋得不行。
好看的衣裳鞋子她都想带着去,连带着沐浴用的香包,擦脸的香膏也要带着。她认床,怕路上睡不好,于是寝殿里的软枕被被褥也要带上一套……
库房也被她看遍了,想送的、能送的也尽数装入箱中。
夜里。
宋稚绾窝在萧琰怀中,还在不停地想着这事儿,想得都睡不着了。
“太子哥哥,”她揪着那件明黄寝衣上的团龙刺绣晃动个不停,“我们路上是不是要喝凉水,吃大饼呀?”
萧琰睁开眼,将那只作乱的小手摁在胸膛,声音缱绻低哑:“今今幼时在军中是喝凉水、吃大饼吗?”
宋稚绾纳闷地瞅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啦,太子哥哥又不是没领过兵……”
她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揪着他寝衣的手也停了。
若是烛火再亮些,怕是都能瞧见她晕上绯色的双颊。
宋稚绾不说话了。
可没安分半晌,那娇娇软软的嗓音又传来:“太子哥哥,我癸水干净了。”
萧琰身形一顿,闭着眼只当没听见。
宋稚绾抬头瞧了瞧,她知道他没睡,于是继续不依不饶:“太子哥哥,太医不是说等癸水干净了,便能让我承宠吗?”
柔若无骨的玉手攀上萧琰的脖颈,沉息间,那具绵软的身子已经贴了上来。
下一刻,萧琰睁开了双眼。
他眼底压抑着翻涌的欲色,大掌掐着那寸细腰,将人往上提,宋稚绾惊呼张口,还未出声,便被堵住了嘴。
她学东西学得快,从起初的气都换不顺,到现在勉强能换过气了。
可也架不住他发狠……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抵着她的额头,堪堪停了下来。
宋稚绾趴着他胸口喘气,脸下枕着的衣衫有些凌乱,但依旧连一颗衣扣都未曾解开。
她不服气,想抬手去解,却被擒住了双手。
沙哑磁性的声线压抑着,有些凶:“不许胡闹!明日便要启程了,早些歇息。”
还是像儿时那般训她的语气。
宋稚绾不禁想到那日在端王府萧琰说的话,他抱着小孩儿,嘴里却在说她幼时的事。
就好像他抱的不是别人家的小孩儿,而是她小时候。
宋稚绾被抓着手,不知是被亲的还是委屈的,柔软的腔调染上一层鼻音:“太子哥哥可是还把我当小孩儿?所以不让我承宠?”
她一口一个“承宠”,萧琰只觉得自己这段时日都要被逼得短寿了。
可听到那隐约带着哭腔的语气,心里又软得一塌糊涂。
萧琰仰头闭眼,将隔在两人之间的小腰枕抽开,掐着她的腰往下挪,宋稚绾湿着眼角,愣愣地被挪了几寸。
忽然,一声绵长喟足的闷哼声,像是久不见天日的人寻到了一丝暖阳。
她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想扭着身子躲开。
可腰却被硬生生地禁锢着,不让挪,还压了压。
“太子哥哥、哥哥……”她的泪晃了晃,尽数砸在身下的寝衣上……
…………
萧琰搂着怀里抖个不停的人无奈叹气:“还要胡思乱想吗?”
宋稚绾抽着气摇头。
“孤还什么都没做,今今便怕成这样,”萧琰将那只小腰枕拎回来放好,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怎么敢天天同孤说要承宠的?”
他轻笑:“往后自然少不了你的,今今到时候可莫要说孤欺负人……”
夜深。
怀里的人已经沉沉睡去,萧琰轻手拭去她眼角遗留的湿意。
他怎会不知,她同他说要侍寝要承宠,不过是心底的不安在作祟罢了。像儿时她哭着要他抱那般,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像是他会不要她了。
萧琰身居高位,其中的无奈艰辛不少。
宋稚绾在他身边待久了,也难免惹人眼热,招来妒恨。
她的不安都是因他而来。
也正因如此,萧琰才更不舍得轻待她半分……
……
宋稚绾翌日一大早便被叫起来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今日要启程了,连晨起的气也消了七分。
太子哥哥说她上了船还可以再睡。
萧漠承没来送行,他怕自己会失态。公孙向珩倒是来了。
公孙府的子嗣多,旁支也多,他怕宋稚绾到了苏州不好认人,便写了一本公孙府中众人的小记。
宋稚绾看了几页,小巧一本,写得却很详细,从老太夫人起始,往下到府中年纪最小的小辈都写上了。
姓名、年岁、关系……以及她应唤的称谓应有尽有。
若是会画画,公孙向珩恨不得连人像也替她画上,可惜他的画不太好见人。
萧琰心情好,知是他来了,也没有让人拦着,还惋惜道:“若是公孙大人能一同前去便更好了,可惜,大人公务繁忙,还是以国事要紧,待何时休假了再回也一样。”
公孙向珩难得觉得太子话多,他微笑:“若太子殿下想臣一同前去,想必寻个人暂时顶替臣的职位,也不是难事。”
萧琰依旧笑着,却面露为难:“孤虽是太子,可也不能如此行事,若今今知晓了,只怕会认为大人是个懒惰无责之人,对大人的名声也不好,还是算了吧。”
公孙向珩微笑:“臣玩笑话,殿下莫要当真。”
还是话少的好。
话多了惹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