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看你，如何定义我自己？
以前是亲亲好干儿，现在是乖巧小师弟！
以前以干爹自居，现在就是手足大师兄——还给自己降了个辈分。
行吧，大师兄想着，毕竟穿过来这么久了，适应这个身份已是必然。
不过，自家孩子以前从来不上心这些。秋雨，现在都这么看重我对你的看法了吗？
现实这个不让捏，柳越就去rua记忆中十一岁那个小师弟。
师兄还能怎么想你怎么看你？你心里真没数！？
现下时辰尚早，天色将亮未亮。
柳越因生物钟而醒，并不困倦。
掐诀用过一个简单的清洁术法，对镜正了正衣冠便出了门。
卯时末空气冷而清新，带着朝露的微湿之感。
举目远望，山川大泽匿于云雾，玉石山梯消于远方，林连成海，屋舍错落散布其间。
书中世界，眼前成景。
柳越收回视线，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灵花招展，枝叶微颤，似在纷纷清晨问好。
待柳越走过复又回归平日，静静亭立。
自家小师弟灵核损毁那会儿就从不嗜睡。
孩子还睡在耳房同住一院时，每日柳越依生物钟坐起身，修仙人灵敏的听觉便能帮助他准确无误捕捉到偏房的衣料窸窣声
——他们几乎同起。
再后来，柳越在屋旁又辟了一块地，仿照已有房屋的修筑风格建造个大小一样的，又将两房外墙打通砌两方月亮门，以小径联通。
此地虽仅他们二人居住，但耐不住柳越爱请客。
余槿昔以前就常来走动，现在有了这条小径，就更爱来玩玩了。
小姑娘光脚踩上鹅卵石铺的石径蹦蹦跳跳，凹凸不平的圆石硌得她咯咯直笑。
每每这时，鹤云都会踩点来领人。
一边是怕扰了江秋雨清静，也是怕圆石会划伤小姑娘的脚。
柳越让他放宽心，由着小师妹去玩。
江秋雨那边有柳越去商量布置个隔音结界，大师兄精挑细选的鹅卵石个个圆滑，绝对不会伤脚。
要是不放心，还能想个法子，用点儿术法。
鹤云静了静，询问柳越这批鹅卵石的货源地，大师兄很爽快地给了他联系运送的方式。
余槿昔就这么在三位师兄弟的照拂下放心大胆地玩。
后来某一日，余槿昔边接过鹤云递来的鞋穿，一边还不忘神秘兮兮告诉柳越小径留有惊喜，叮嘱大师兄要好好养护。
“鹤云，次次都麻烦你……以后我自己来捡就好。”
鹤云摇头:“这倒不麻烦，小师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鹅卵石？”
柳越看着这两道人影又一次一同消失于结界，“好好养护”四字让他迷惑又好奇。
沉吟片刻，他走去揭开惊喜。
灵花香淡雅幽远，外形艳而不妖，还是少有的变异株，十分难觅。
不知道小槿昔是用了什么法子，明明没用多少时间，居然真正做到了从无到有。
观这小径少了冷清，多了花团锦簇，柳越心中一软，果真上心照料。
好在江秋雨也沉默接受这突然出现的新景观，闲时也会帮着柳越一起照料，这才长久保留繁盛至今。
夏尽秋初，院中玉桂花苞初现，清风拂来阵阵浓香，还……混着草药之气。
柳越蹙着眉，心道果然没听进去。
他心下担忧也顾不得敲门，伸手一推人便跨步过槛，柳越急道:“秋雨，怎么样了？”
待看清眼前之景，柳越悔不当初，恨极不知顾全礼数的自己。
这小郎君确实受了不少伤，正一圈一圈往身上缠雪色绷带，显然是在做最后收束。
他身旁一侧金丝织就的月华橙桂屏风正有白烟袅袅而上。
光影之中，可大体辨认出屏风后的浴桶，草药特有的香气自此处逸散。
再看江秋雨，墨发半湿着披散，一如浸水墨玉，莹莹生辉，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通透。
因热气未散，嫣红未褪。
一如白荷带粉，秀色无边。
紧实流畅的线条却不属于任何一段记忆。
它们并不过度健硕，把握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度，坚实有力的同时也不失精致优雅。
匠人若想尝试雕琢，多半得在追求尽善尽美的反反复复中把自己逼疯不可。
就像柳越一直认为的那样，他小师弟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柳越再次认同过往的观点——比例好成这样想穿不好看都难。
容颜欺骗性太强，这要是遇见色鬼狂徒……那熏心歹人死的还不知道会有多惨。
好在柳越心中明净无杂，小师弟就是小师弟，有狂徒他也先会替江秋雨收拾。
江秋雨手上不停，披上贴身单衫，闻声回眸。
水汽濡湿温柔了眉眼，削了凤眸的清冷锐利，此消彼长之下，桃花眼的优势更为明显。
寒潭化水，柔情撩人。
被美颜多次暴击的柳越还是个凡人，心再如止水现下也被搅得一团混乱。
他暗暗吸气，尽量保持平常语调:“又去后山禁林了？”
江秋雨系好结，没有立刻接话，拿过一边的外裳穿上身后才道:
“近来心境有变，又得玄泽长老点拨，悟得一招半式，就想着试试水。”
拿中高阶邪兽试水？说得跟切大白菜似的。
柳越咄咄逼人:“伤口如何了？”
表面维持平静，心里岩浆喷发:
昨天叮嘱的话全成了过耳风！！！
在自我提升这方面，江秋雨对自己做过的事让柳越一度觉得——他根本就没拿这身子当他自己的身体！！！
当事人不心疼，但当事人他师兄心疼啊啊啊啊啊……
江秋雨不甚在意道:
“清洗时用药浴温养了一段时辰，修复得还不错。刚又上了药，应当无碍。”
想了想，又补道:“至少不会影响玉灵殿测验。”
边说着，边找来鞋袜，动作不停。
柳越眉头没有因为这些话舒展，后山禁林那片地界他最是清楚。
其邪兽都是这百年间弟子们陆陆续续接委托抓回来的。
弱肉强食，低等级的都被吃光了，所以里面最低是从中阶起步，只高不低。
更别说还有不少自带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