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妃回宫用过午膳,按习惯去歇了午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太后跟萧家果然不是一条心,这个女人,真是自私自利。
父亲当年让她进宫,还说宫里的姑母能多方维护她,现在看来,简直是多方为难她。
她绞着帕子起身,“宝平,去问问王爷可进宫了不曾。”
小宫女答应着去了。
她才刚起身,萧王就由小太监引着到了她的沐紫宫。
萧贵妃在正殿见了萧王,她挥退了宫内伺候的人,让他们远远守着,才跟萧王抱怨:
“父亲,我们得尽快把珏儿要回来,被太后养着,绝对成不了气候,太后只会把他当做太子的陪衬!”她心口仿佛堵着块石头,着实意难平。
萧王年过五旬,稍显清瘦,一袭深色的朝服,衬得他面色沉凝,他薄唇抿着,唇角微微下压,配上狭长的面庞和微微隆起的颧骨,显出久居高位者的端肃和锐利,他眯着眼睛安静听着。
是他小瞧了这一家子,非但赵怀安没事回来了,他这个妹妹似乎也彻底跟萧家翻了脸,合着从前觉得她欠萧家的,现在觉得萧家欠她的。
只可恨那帮狗奴才无用,居然连个孩子都对付不了。
当初如果事成了,即便太子不死,残了、甚至只是破相了,他都再与皇位无缘。
更可恨的是那个綦锋,他花了那么长时间谋划,要不是他半道杀出来,他现在早就高枕无忧了。
綦锋……
萧王拢在袖中的手,交叠着暗暗摩挲,这个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后面的事恐怕更难办了……
别人不知道,他在宫中走动多,很早他就从綦锋的眼神里看出了桀骜不驯和果敢坚毅,这两种特质结合在一个人身上,再加上他高贵的身份,那就只能有两种结果:
要么是个混世魔王,谁也管不了,要么是个盖世英雄,谁也赢不了!
而綦锋已经把这两个结果都经历了一遍。
他无意跟这样的人硬碰硬,而且,即便是以后怀珏坐了江山,他依然需要有人替他统帅三军,保家卫国。
“父亲!”萧贵妃见萧王半晌不语,仿佛在听她说话,又好像没在听她说话。
“您得尽快想想办法!”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扯扯萧王的衣袖。
萧王扭头看她一眼,拢了手往边上挪了挪。
“父亲!”萧贵妃抬高了嗓门,“您是不管怀珏了吗?”
萧王气短,他怎么管?接走孩子的是当今的太后,又是孩子的亲祖母,他有什么立场去要孩子?
别说要孩子了,如果太后有意搪塞,他连看都不一定看得到。
“就让太后养一段时日,你找了机会,再接回来就是。”萧王有点不耐烦。
他的女儿,真是没一个能当得大任的,这个已经是最得他欢心的一个,姿容好、会来事,可偏就太没城府,这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吗?
萧贵妃见萧王并不很上心,她心下委屈,举了帕子身子一扭,绕到萧王身后的茶桌边,一屁股坐下去“嘤嘤嘤”地哭起来。
萧王转了个身,依然拢着手看她哭,半晌才踱步到茶桌边,自斟自饮起来。
萧贵妃戏做得如此足,也没见萧王有反应,终是止了哭声,抽抽噎噎喊他,“父亲。”
“嗯。”萧王应她,“哭够了?”
萧贵妃不回话,自顾自拿了帕子擦眼角。
“我要是你,这会子就该开开心心去谢太后替你照拂皇嗣,感恩她体恤你打理后宫不易,然后全身心地拢住皇帝,只有他们都开心了,你才能见到怀珏,你以为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就会同情,会退让?天真!”
萧王说完,恨铁不成钢地瞅了眼还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悲痛情绪里的萧贵妃。
“贵妃若无其他事,老臣便告退了。”他站起身,躬了躬身,一拢手,自顾自出了大殿。
萧贵妃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父亲”,萧王就已经跨出了殿门,她快步追过去,站在殿门口,看着父亲快步离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没人真正为她考虑,他们都在推卸责任,事情是他们商议好做下的,失败了却只有她在承担后果,凭什么?!
她扭着帕子,怨恨又不甘。
只是她不知道,萧王的惩罚已经在来的路上……
他刚出了宫门,就见世子萧昱在宫门外等他,一脸焦急,他看了萧世子一眼,“回去说。”
萧世子赶忙点头,扶了萧王上马车,自己打马随在边上。
回到萧王府,入了书房,父子二人挥退了丫鬟仆从,萧世子递了个条子给他,“父亲,出事了。”
萧王接过来扫了一眼,两眼立刻就鹰隼般露出了狠厉。
“哪里来了这么个愣头青!”萧王扭头,一脸怒意地看着儿子。
“这人从前是御史台的,才不到三十岁,一直默默无闻,半个月前被调去了吴江做县令,这才上任不到三天,就把他们都抓了,据说就等着上报了朝廷,抄家问罪。”
萧世子有点懊恼,小小御史台六品的小官,打打嘴官司的人,又只是去做了个县令,他完全没想到他手段这么狠厉。
图万山、图千江都是萧家的人,替萧家办事多年,江南的生丝、瓷器、茶叶,都已经被他们垄断,他们可以说是萧家的半个钱袋子。
“他叫白苑?”萧王回身去书案后坐下,双手撑在桌案上,手指隐在桌面下,狠狠摩挲着案底。
“是。”萧世子跟过来。
“他是谁的人?”萧王问。
“不知,此人跟上级和同僚都甚少走动,人缘也很一般。”萧世子答得很是小心翼翼。
白苑是冲着萧王府来的吗?他不敢肯定。
据他得到的消息这图家兄弟背地里不仅大肆偷逃赋税,还给官员放印子钱,暗中已经控制了吴江的半个官场。
他本来也没当回事,哪个萧家的爪牙不是这么干的,可是他忘了,这都是明晃晃的罪,不查则已,一查一个准,赖都赖不掉。
“好样的!”萧王狠狠出声,“今儿晚上就给我把县衙烧了,图家兄弟也不能留,钱袋子漏了后面可以再补,但不能让他们顺藤摸瓜查到其他地方去。”
“是。儿子这就去办。”萧世子拱手出了书房。
萧王在他身后冷冷瞥去一眼,“没用的东西!”
他这个世子,就没有一件事能办得漂亮,别说漂亮,办得成都算不上,每年花在各种线人、探子上的钱就有几万两银子,居然猜不到白苑是綦锋的人,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