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娘是安国公最小的女儿,家里排行第九,就被唤作九娘。
小的时候,她白白胖胖,像个糯米团子,理应是招人喜欢的,可偏偏她娘就带头不待见她。
她娘是国公爷的正妻,很得国公爷敬重,但却运势不佳,接二连三生的都是闺女,最后年近四十又拼了一胎,结果就生了苏九娘。
苏九娘刚懂事就知道,等长大了,她绝不过她娘那样的生活,顶着国公府的嫡母身份,却日日在家里以泪洗面,不就是父亲纳了几房妾室,生了几个儿子吗?
管不了就不管,看着烦就不看,何至于自己亲生的闺女都不待见?
她日日在府里横冲直撞,就是为了引起母亲的注意。
因为不管她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她总是会受些伤,母亲就会来关心她,虽然多数时候都是在训斥她,但至少会亲自到她的院子,会坐在她的榻边,还会基于维护她国公府嫡母的身份,硬着头皮拿着身份压人。
每每那个时候,她都觉得,母亲还是在乎她的,她觉得温暖,很是贪恋,因而就越发肆无忌惮。
再后来,武将出身的国公爷,也注意到了她这个女儿,还很是欣赏和赞叹她有乃父之风。
她得了国公爷的喜爱,连带着母亲也开始对她刮目相看,她居然一下子就从个国公府里人人忽视的糯米团子,成了人人阿谀奉承的香饽饽。
接下来,她有了正式的武师傅,架打得也更加得心应手,用府里其他房头的话说,就是日日惹是生非。
几年下来,国公府已经没人愿意靠近她,人人躲着她,她看到姐妹们会结伴游园、吃茶,少爷们会结伴逛街、听曲,但没人喊过她。
她孤独极了,可人人都觉得她要什么有什么,是府里最得宠的小姐,还有什么不知足,连母亲都这样讲。
后来她年岁渐渐大了,也更懂事了,就很觉委屈,牺牲了这么多,得到了一个如此不理解自己的母亲的带着埋怨的关怀,到底值得不值得?
可她无人可以倾诉,大家会觉得她无病呻吟,故作姿态。
直到,她在綦锋眼里看到了疼惜,她终于知道,朝夕相处的人不一定心有灵犀,而命中注定之人却会一眼万年。
隔日她的伤好一些了,就去镇北侯府找綦锋。
可綦锋却将他拒之门外,避而不见,甚至她都站在他面前了,他都毫无所觉地打马要自她身前经过。
她像从前在国公府一般被忽视了。
彼时她也不过十一岁,国公府的成功经验,让她想也没想,冲上去指着綦锋的鼻子奚落他、怒斥他。
綦锋被她骂得莫名其妙,定睛细看,才认出是她,顿觉气恼。
跟一个女子在街上打架,人家还是国公府家的小姐,他二门都没进得去,就被老侯爷和侯夫人轮番拎去各揍了一顿,他就是再皮厚,也没有同一件事反复凑上去讨打的必要。
他于是马鞭一扬,走了。
苏九娘怎肯罢休,她把跟綦锋的仇怨四下散播,可世人也不傻,稍一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要引起綦锋的注意,再努把力,激怒他,再打一架,她一哭,他保证心软,他们就可以好好地培养下感情,再大些,她就嫁给他。
且不说这种年幼粗陋的算计能不能奏效,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没折腾几日,綦锋就因为打了靖王被老侯爷带去了西北戍边。
事情来得太突然,也发展得太快,她甚至没来得及给他送行,他就不见了。
她生命里于是多了一件让她揪心的事,那就是綦锋的婚事。
毕竟綦锋已经十五了,可她才十一,至少再过四、五年,她才到议亲的年纪,那时候只怕綦锋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这提心吊胆的五年好难熬啊,终于綦锋回京了,依然孑然一身。
再见到綦锋,那个少年已经变成个刚毅的少年将军,他的眼眸犀利、冷冽,她有点不敢认。
那年她十六岁,母亲已经在给她议亲,可綦锋是扶灵回京的,老侯爷没了,他三年不得娶亲。
那就再等三年。
她藏着自己的心事,跟家里人抗争,做出一副挑剔到令人发指的傲慢模样,反正怎样的学富五车、怎样的武功高强,她都一概推掉,她看不上。
母亲急得骂她认不清自己的现状,她的名声,根本容不得她如此挑剔。父亲也来找她,问她可是有其他的想法。
有啊,有其他的想法,但是不能贸然说,她要有万全的把握,一击即中,把綦锋拿下。
可好容易熬过两年,马上到第三年了,她想着,等过了孝期,一不做二不休,只要爹爹肯出面,国公府找上侯府大门去说亲,侯府自然要认真对待,以她国公府的权势和地位,压着綦锋,也要他娶了自己。
可綦锋的哥哥又出事了。
綦锋成了綦侯,去了边关。
又要等多久,还要等多久?她哭了好几日,萎靡不振,怎么就如此坎坷!
哭过了,她擦了泪,那就再等,她认,因为她试过,其他男人,她真的一点都看不上,别说成亲了,吃个茶都觉得反胃。
结果,她娘没等到她成亲,去年也走了。
好吧,这下不是她等綦锋了,綦锋也得等她了。
前段时间传出綦侯劫持了太子要造反,她急得三天吃不下饭,闹着要出城去找,父亲拦她不住,才终于看出女儿的心思。
“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你不能鲁莽给国公府招祸!”
她被关了起来,浑浑噩噩、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个月,总算得到綦侯回京的消息,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只是,她还没高兴几日,就传出綦侯在相看姑娘,他要结亲了吗?怎么没人告诉她呢?
可一个两个惊才绝艳的姑娘都没能入了綦侯的眼,她就有了新的想法,凭她对綦侯的了解,或许这次,真的是她嫁进綦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