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醉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这简直是陆盛楠平生的奇耻大辱!
李氏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才挤出一脸的笑,对着陈锋柔声赔不是。
“陈公子,真是对不住,丫头取错了坛子,拿了我做菜备用的酒酿,度数有些高,让令弟受罪了。”
“陆夫人不必如此,倒是舍弟无状,给您添麻烦了。”陈锋从翠枝手里接过还在呼呼大睡的陈安,忍不住摇头。
但看他睡得憨憨的傻样,又觉可爱,进而露出个无奈的笑。
李氏见了,也歪头看向陈安,红扑扑的小脸,睡得很是香甜,她也弯唇笑了,“陈公子不用担心,不会醉得很严重,睡一觉就会好的。”
“嗯。”陈锋点头。
陆盛楠无奈挑眉,也侧着身子来看陈安的睡脸,真是个冤家,老天爷是派他来惩罚自己的吗?怎么回回要栽在这臭小子手里。
“这么点酒量,这以后可怎么办哦!”她略带嘲讽地叹息。
李氏一巴掌拍在她肩上,“还说风凉话!”
陆盛楠撇嘴,回身抱拳向陈锋一揖:“小女子并非有意,还请陈公子见谅。”
陈锋抬头,冲她温柔一笑,竟也学着她的口气道:“无妨,倒是该锻炼锻炼,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哦!”
陆盛楠再次被他笑得晃了神,怎么有人笑起来这么明朗、透亮,仿佛看到他笑的人,心底的阴霾都可以被扫尽一般。
她定定看着他,缓缓露出一抹浅笑,“是,是不太好办。”
李氏看着他们,眉头不经意就锁了起来,心里又在打鼓了: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陆谨想少了?她怎么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啊。
谁知,她只是这么简单想了想,就突觉一阵胸闷,紧接着又是一阵晕眩,吓得她赶忙托住身边的紫菱。
“夫人,您怎么了?”紫菱觉察李氏的异常,焦急问道。
陆盛楠闻言,也立刻转身扶住李氏,急声喊道:“娘,娘,您怎么了?!”
陈锋把陈安交给翠枝,也凑近关切道:“陆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氏抬起一只手,托着额头,轻轻摇头,无力回道:“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
“那我扶您去马车上歇歇。”陆盛楠扶了李氏,辞了陈锋,缓步回了马车。
马车里,陆谨正在闭目养神,见到李氏不舒服,亲自安顿她躺下,又高声喊了廖管家。
“快去把钟太医开的补气血的药煎了送来。”
廖管家也心急,想也没想地一口应下,转身却犯了难。
这荒郊野外的,上哪里煎药?难不成现在去生火搭架子?他皱眉四下张望,远远看到西南角有炊烟袅袅升起,顿时眉开眼笑。
“夏竹,跟我去给夫人煎药。”他点了个最机灵、嘴最甜的丫头跟着,讨好人的差事,夏竹最是合适不过。
夏竹闻声满面含笑地跑来,端了药锅跟着廖管家走了。
可没多时,两人沮丧中略带慌张地回来了,廖管家不敢打扰老爷夫人,找到了陆盛楠。
“小姐,原想找个人家借个灶火,没成想遇到个煞神。”他半是愤慨半是惧怕地说道。
“嗯嗯嗯!”夏竹在边上使劲点头。
“人长得跟头熊似的,脸上的刀疤从这儿一直到这儿,吓人得很!”她一面说,一面在脸上比划。
感情这人一道疤贯穿了全脸。
“长得吓人就算了,还凶恶得很,完全不近人情!”廖管家又接了夏竹的话茬,“不借火就算了,还把我们赶了出来!”
陆盛楠皱眉,“周边还有其他庄户吗?”
“这个我刚才倒是问了那人,他说方圆十里,就他一个人!”
“猎户?”陆盛楠试探问道。
“倒是看到院子里好些皮子,应该就是干这个营生的。”廖管家思索答道。
“我去试试。”陆盛楠从夏竹手里拿了药锅,跟翠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接下廖管家手里的药。
翠枝犹豫着接了廖管家手里的药,光听听,她也觉得那个人好可怕,躲都来不及,还要找上门去?
“小姐,不行我们生个火吧?”她小声问道。
“野外生的篝火没办法煎药的,还是得找个好控制火候的炉子。”她看到小脸皱在一起的翠枝,安慰道:“没事,廖叔跟夏竹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又不是妖魔鬼怪,不吃人!”
“小姐,不然我再多拿点银子去问问。”廖管家心疼自家小姐,不想她去碰钉子。
“您别去了,一次就可以了,再去估计真得挨打了,我听着那人的脾气可不怎么样。”陆盛楠打趣说道。
“那您就更不能去了,万一那个鲁夫动了歪心思,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给老爷赔罪的!”廖管家一把抢了陆盛楠怀里的药锅,搂在胸前,一脸坚定。
陆盛楠无奈。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身后传来陈锋的声音,“我随陆姑娘一道去,廖管家放心。”
陆盛楠闻声回头,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向自己走来,稳健有力。
这个男人,总是莫名让她觉得安心。
她冲陈锋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然后转身从廖管家怀里又抢回了药锅,头也不回地往那猎户家走去。
翠枝和陈锋忙追上去,很快三人就并肩站在了那人的院子前。
一股骇人的煞气扑面而来,院子的篱笆上,屋门口的木桩上,柴火堆上,都随意地晒着各种兽皮,有的还挂着没有剔干净的血肉,血腥味和腐肉味弥散在空气中,浓烈异常。
“怪不得廖管家说是个煞神!”翠枝搂着药包,肩膀不自觉缩着,看起来就快对折在一处了。
陆盛楠看到院子一角,一个魁梧的背影,正坐在院子里劈柴,即便坐着,高度也人差不多一人高了,他身上的马甲,貌似是一整张鹿皮。
猎人的听力都异常敏锐,陆盛楠知道,他已经觉察到他们的到来,只是懒得理会。
于是,她大着胆子上前,“大哥,我娘病了,可以借个火煎药吗?”
那人没回身,也没回应。
“不会打扰太久,这个药煮沸后,半个时辰就好。”她继续挤出微笑。
那人还是没回身,也没回应。
陆盛楠抿唇皱眉,进而提高嗓门道:“你这院里的皮子,我都买了!”
那人劈柴的手顿了顿,但仍旧没回头,也没回话。
有戏。
“我们随身带了京城太医院开的伤药,送你两瓶可好?”陆盛楠继续加了筹码,猎人,肯定经常受外伤,有好的伤药,自然会心动。
果然,那人将手里的斧子往木桩上一丢,整个斧头几乎都扎进木头里。
他“噌”地站起身来,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丫头这么胆大又狡猾。
在看到他正脸的瞬间,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陆盛楠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眼前仿佛站着一头狗熊,蓬乱的头发,漆黑的脸庞,紧锁的眉头中,一道骇人的刀疤贯穿其间。
但也就是一瞬间,她的思绪就拐到了刚看过的一个野史上,相传西南苗疆有种叫“清颜”的草药,可以淡化疤痕,很是灵验。
但翠枝却没忍住,低低发出了惊呼。
是的,这就是见到他面目时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可另外两个人,却似乎不太正常,正中这个貌美俏丽的小姑娘,瞪着双大大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像在看怪物,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满脸好奇和审视。
哼,胆子确实不小。
右边这个男子,为何如此镇定?
是的,陈锋在看到他的瞬间,并不觉得骇人,反而觉得很是熟悉,特别是他脸上的这道疤,他仿佛知道它是如何一点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由就晃了神。
待那人细细看过陈锋的脸,黑眸中的瞳孔瞬间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