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杨通判也不气馁,笑呵呵地说道:
“既然徐班头无意,我也不勉强啦,只是下次再见到常知府时,我定要好好与他知会一下,如你这般的人才,月俸三两实在太少了,至少要二十两月俸,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
说完,杨通判突然拍了拍手:
“初次见面,我备了些见面礼,不足挂齿,还请徐班头不要见怪!”
片刻后,那个师爷端着一个黄布盖着的盘子走了进来。
师爷身后,还有几个脚上套着叮当作响的铃铛、仅穿着遮住了关键部位的金纱的窈窕女郎,款摆着腰肢,脚步轻盈地跟着师爷走了进来。
只见那师爷将黄布掀开,十枚金光闪闪的金元宝被灯光映照得闪闪发光。
在那几枚金光闪闪的金元宝旁边,还有几枚药气浓郁的药材,和一根格外粗大、显眼的参。
“十枚金元宝,还请徐班头笑纳,另有一株千年人参,以及几份大药,助班头修行之路更加顺遂,
“这几株大药足够九品奇人轻松进阶八品,甚至进阶七品的底蕴,也是足够的,
“但这并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过些日子,还有些丹药药材,会送到徐班头府中……”
杨通判笑呵呵地说道:
“另有几匹江南瘦马,是这几日自运河从江南运来的稀罕玩意,江南瘦马样貌身材皆是一绝,最难得的,便是舞姿绝美,若是泼酒于地,其舞姿更添几分风味,
“如今徐班头恰逢其会,不如与本官一同饮酒作乐,观赏这江南瘦马的风采如何?”
他轻轻拍了拍手,伴随着一阵悠扬的丝竹之乐,堂中的瘦马翩翩而舞,金色的轻纱随着曼妙的身躯舞动,好似一朵朵飘渺的云。
与此同时,一道道端着菜肴的身影穿过舞蹈的舞姬,将一盘盘鸡、鸭、鱼、羊所做的精致菜肴端到了徐良和杨通判跟前。
油脂的香气直往鼻子扑,浓得发腻。
“肥羊配瘦马,最是相得,还请徐班头品鉴!”
杨通判推了一盘烤全羊到徐良身前,朝徐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徐良目光仔细打量了一眼杨通判的手,恍然想起前几日,自己似乎见过这个杨通判。
那是三日前在运河施粥时,恰逢有一辆漕运船靠岸,自舷窗朝舱室望去,正有一达官贵人,正朝舱外倾倒基本没动过几口的美食,
舱室内恰有几名扬州瘦马,正踏着酒水翩翩而舞。
当时徐良曾见到一只端着酒杯的手,粗壮、肥大,和眼前这个杨通判的手别无二致。
原来是他。
徐良恍然,对杨通判恶感更重。
他转过头,盯着杨通判的眼睛,嘴角忽然勾起:
“杨大人,还请开门见山吧,不知杨大人找下官来此,究竟有何见教?”
杨通判一愣,脸上挂着的笑容似乎变得更盛了些。
他取出一份押纸,放在桌上,随后朝徐良身前一推:
“徐班头有所不知,那窃取材料,交予那天水渔村布下血祭大阵的邪修的贼,早已经认罪伏法,你瞧瞧,这认罪书都已经画了押,确实和侯家没什么关系,
“徐班头啊,侯家那侯天威确实是愿望,他或许有失察之罪,罚些银子也就是了,私用材料之罪,和他实在没什么关系,
“我见你与侯家或许有些误会,不若如此,本官从中调停,令侯家与你接触误会,消除矛盾,大家和和平平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果然如此!
徐良冷冷一笑:
“杨大人,就在刚才,我与候天威打了个赌,就赌他会不会死。”
“这……徐班头如何下注的?”
“我赌他一定会死,赌注是,如果我输了,我就给他当狗,他给我权力、财富和女人。”
“这,都是同好之人,这‘狗’一说,未免太伤人了。”
杨通判脸上绽放出了笑容,似乎已经确认了徐良的答案。
“哦?杨通判不好奇,侯天威下的赌注是什么吗?”
徐良又问。
杨通判感觉有些奇怪,双方的赌注不是很明显吗,一个是归顺,另一个是命……
不对,侯天威死或不死,是打的这个赌本身,而不是赌注,所以侯天威真正下的赌注是……
杨通判脸色微变,却听徐良缓缓开口道:
“我下的赌注,是‘骨气’!而他侯天威的赌注,是‘公道’!”
“我输了,便没了‘骨气’,也失了‘公道’!我赢了,我便保存了‘骨气’,也得了‘公道’!”
他忽然朝杨通判凑近了些,目光冰冷若锐利的刀锋:
“敢问杨大人,侯家给了什么好处,让你抛了‘骨气’、丢了‘公道’,去给侯家当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杨通判的笑容骤然僵住。
他缓缓收了笑容,脸色有些难看,他望着徐良,语气逐渐变得凌厉:
“徐班头,我敬你有几分本事,故此以礼相待,但你若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哼,你真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府衙班头,便是什么人物了么?
“我只需一句话,就能撤你府衙班头一职!”
“只要我是府衙的班头,我便只会为天下百姓说话,只会为公道说话!”
徐良单手猛地在桌上一拍,望着杨通判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我当的是天下百姓的差,不是为侯家做狗的差!”
声震如雷,吓得一旁捧着金元宝的师爷一颤,几个跳舞的瘦马也慌慌张张地跌做一团。
“好,好,好!”
杨通判气极反笑:
“徐班头真是有骨气极了!只是不知过些日子,你还有没有这么硬气!”
说完,杨通判突然抓起桌上的认罪书,朝师爷脸上砸去:
“将徐班头请出去!县尉候天威窃取布阵材料一事,实乃冤假错案!府衙班头徐良昏庸不明,代我纂写一份弹劾上报!”
说完,杨通判冷哼一声,转头便走。
那师爷拾起认罪书扫了一眼,随后脸上堆笑,走到徐良跟前:
“还请徐班头不要令在下难做,请吧!”
徐良起身便走。
师爷带着满脸笑意,跟在他身后,笑容中似有着隐藏极深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