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淮看向闻谨,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还有点意外:“闻家做这事没人和你说?”
“我是猜想他们知道了这个腺体的奇怪之处,最差的情况就是已经知道了解药的秘密和厉缚明可能还活着的事,所以那天梁慕寒才非要来抢那个发狂的Alpha。”
“当然我把你叫来也是因为这个事,不过这些我都只是猜想,还想和你确认一下具体原因,结果你不知道?”
“这场拍卖会是秦重和我那个小叔叔主张要举办的,”闻谨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对,帝国元首也插手进来了,派了个人介入,具体事宜是闻修办的,我被……”
闻谨也有些尴尬,举办拍卖会这种事某种程度上来讲和他们司法部关系不大,和财政部关系更大一点,再加上有军机署的武装力量,他这边直接被架空了,就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他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又考虑到能顺便挡一下厉时安的手术,也就答应了。
“你也知道,我和我那个小叔叔向来不对付,”闻谨无奈:“如今他又和秦重搞到一起去了,这俩人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我也只是推测他们是为了厉家才办的这场拍卖会,还想着来和你一起商讨一下对策呢。”
顾淮闭上眼往后面一靠,他这一天精神状态忽高忽低,就没松懈过,此刻也有些疲倦,但大脑仍旧飞速运转着:“如果是闻修和秦重的话,综合他们所知信息……”
“等等…你说,这次拍卖会还有帝国元首的手笔?”顾淮睁开眼,眉心紧皱。
“对,介入不深,说是找个人配合一下秦重,据说很厉害,还很年轻。”
看来帝国最高层也隐约感知到了什么……
想借着这次拍卖会一探究竟?
“罢了,现有信息有限,多说无益,”顾淮说道:“如今只能推测他们举办这场拍卖会是为了引出厉家的人,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左右等到拍卖会那一天,什么魑魅魍魉都要溜出来晒一晒。”
闻谨点头,他也觉得交换完信息后过度推测无益:“我回去会再多收集一些信息,看看能不能挖出他们真正的目的,你也在那个发狂Alpha上多下下功夫。”
顾淮应声,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随口问:“还不走?”
“…………”真无情。
闻谨没办法,只好被赶走,临走前又想起什么:“你真不去看看厉时安?”
“……”
这下轮到顾淮沉默了,他静了三秒后,对着闻谨一脸冷漠得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红印子,闻谨:“……”
哦,再见。
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眼顾博士,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来。
“咔嗒”,实验室大门关闭后重新陷入寂静,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顾淮停下了打字的手。
再往屏幕上一看,刚刚顾博士一脸认真的在电脑上赫然打出了一大串无意义的乱码,这也就是欺负闻少将看不懂。
……
他端起桌案上的水壶往水杯中倒水,哗哗水流声在寂静的实验室中格外突兀,仔细去看能发现顾淮倒水的那只手有些不稳,水杯倒满后,顾博士瞧着荡漾的杯中水,却没去喝。
“……”
水面映射出顾淮的双眼,看似平静的视线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像水流一样——顾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用冰凉的手掌盖上去帮它降温。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非常缓慢的,如果有人能看见会发现顾淮周身散发出一种诡异而淡漠的气质。
简单来讲就是没有生气和人气,全身上下最有生机的地方就是那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我失控了…”
顾淮看着自己空置的那只手,仿佛在注视着虚空中无数道看不见的丝线,脑海中不断回溯刚刚的场景,寻找着最优解。
他目光越来越深邃,越来越沉重,缓缓将那只手握紧。
他非常讨厌事物跳脱于计划之外,包括对自己情绪与行为的掌控,但刚刚和梁慕寒对话时,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他却受情绪控制……
做了逞一时之快的行为。
这在他的世界里是非常可怕的事,是绝对不可以被允许出现的失误,他为自己制定了崇高的目标,那么就不允许一丝脱离航道的偏差发生。
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不是第一次被影响了。
顾淮闭上眼,回忆着遇见厉时安后的种种事情,恍然发现很多事的发展已经不知不觉偏离了预期。
他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了。
他好像……真的爱上厉时安了。
顾淮放下手,整个人陷进实验椅子里面,一贯清晰的大脑突然乱了套,像是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被强行插入一段乱码。
打破了原有的程序。
变得不再那么精密,反而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清的东西进去。
……这东西是爱吗?
顾淮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为数不多的情感体验里,厉时安是唯一的变数。
他对此感到恐慌,因为这不可控制,可又从中品出些莫名的快意来……
他闭着的双眼微微颤抖,在脑海中想——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
在得知厉时安被秦重标记的那一天。
………………
顾博士苦笑一声,他曾认为自己可以算尽一切。
以为谋士入局,胜天半子。
奈何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他自小极少感受到温情,七岁被赶出家门,体会到的只有社会的无尽的恶意,他被扔出帝国首都,来到一个小城镇中,遇见了彼时还没有发达的厉家和尚且年幼的厉时安。
刚五岁的厉时安小小软软的,像一只糯米团子,从小就喜欢围着他转,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的,每天冷着脸说人烦,可厉时安还是不厌其烦地跟着他,像小太阳一样温暖他。
……他承认自己对厉时安是不一样的,至少在二十岁发生那件事之前,他都一度想把厉时安装进安全的小房子里,不受任何外界侵扰。
可他做不到啊,他太弱小了,在秦家面前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尽管他已经拼命在长大,拼命在努力了……
顾淮把脑袋埋进双手里,头垂得很低,难得露出这从不示人的,脆弱的一面。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经过精心策划如履薄冰得拿到的,哪怕到了今日,他也不能允许自己走出这间自己给自己规划的牢笼。
他不能失误,他要算无遗策。
蜉蝣撼树,步步惊心。
“嗡”,不知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多久,手机里传来的震动提示音惊醒了顾淮,他抬起头,关节发出很轻的脆响,甩了甩麻木的手掌打开手机。
“顾淮,我好像看见我哥哥了……”
顾淮刚刚放松下来的精神骤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