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目标明确,穿过死寂的村庄,朝着李治最初醒来的那片区域走去。
“就是前面那间屋子。”李治指了指不远处一栋还算完整的土坯房,那是他早上“醒来”的地方,也是他遭遇那个“热情”娜塔莎的起点。
小黑子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黑色象征性教袍,虽然这并不能掩盖里面那身精神污染级别的黑衬衫白背带裤,但他还是努力想维持一点“神王护卫”的仪态。老巴顿则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空烟斗,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老黄牛甩了甩尾巴,头顶的草帽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那根鸡毛尤其显眼。
走到屋门前,李治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此刻屋内的景象,却让门口的三人一牛瞬间僵住。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桌子,还有……两个娜塔莎?
是的,两个。
一模一样的娜塔莎。
同样的金色长发,同样姣好的面容,同样略显迷茫又带着几分警惕的蓝色眼眸,甚至连身上穿着的、略显宽大的粗布衣裙都一模一样。她们一个站在床边,一个站在桌旁,姿势略有不同,但那份惊人的相似度,足以让任何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老巴顿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
小黑子也是一脸错愕,看看这个娜塔莎,又看看那个娜塔莎,眉头紧锁,显然无法分辨。
老黄牛则发出一声低沉困惑的“哞”,大脑袋左右晃了晃,似乎也在努力区分。
李治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预想过找到那个假娜塔莎,甚至想过对方可能伪装成别的样子,但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出“真假美猴王”的戏码。
屋内的两个娜塔莎显然也看到了门口的李治等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们都动了。
“神王大人!”站在床边的娜塔莎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惊喜和一丝委屈,“你终于回来了!我醒来就在这里,好害怕!这个……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她居然扮成我的样子!”她伸手指着桌旁的另一个娜塔莎,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警惕。
“你胡说!”桌旁的娜塔莎立刻反驳,声音同样焦急,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我才是娜塔莎!神王大人,你别信她!她是假的!她是那个怪物!我醒来就看到她站在这里,还想攻击我!”她也指向床边的娜塔莎,眼中满是恐惧和恳求。
“你才是怪物!你这个卑鄙的模仿者!”床边的娜塔莎毫不示弱,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你才是!你这个恶心的魅魔!想骗神王大人,没门!”桌旁的娜塔莎也提高了音量,毫不退让。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就这样当着李治等人的面,互相指责,互相怒骂,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她们的表情、语气、甚至愤怒时微微颤抖的肩膀,都如出一辙,让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非。
“停!都给我停下!”李治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屋内激烈的争吵停了下来。
两个娜塔莎都同时看向李治,眼神里都充满了“看吧,他相信我”的期待。
李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魅魔莎绮罗,还真会玩。制造一个假货还不够,直接来了个二选一的难题?这是逼着他站队,逼着他去“相信”其中一个?一旦选错,或者说,一旦开始试图用这个世界提供的“线索”去分辨,可能就落入了陷阱。
“神王大人,这……”小黑子凑近李治,低声问道,“这如何是好?”他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娜塔莎,也是束手无策。
老巴顿咂咂嘴,眉头拧成了疙瘩,“两个孙女?一毛一样?这魅魔也太厉害了,居然连我这个从小看着娜塔莎长大的爷爷都分不清!”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眼晕。
老黄牛不安地用蹄子刨了刨地,发出“哞哞”两声,似乎也在表达自己的困惑。
李治没有立刻回答,他锐利的目光在两个娜塔莎身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破绽。但无论从外貌、神态还是刚才争吵时的情绪波动来看,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光吵是没用的。”李治缓缓开口,目光依旧在两人脸上逡巡,“你们都说自己是真的,对方是假的。总得拿出点证据来吧?”
“我……”
“我……”
两个娜塔莎又几乎同时开口,但看到对方也想说话,又都警惕地闭上了嘴,互相瞪视着。
李治摆摆手,“你们都说点别人不知道的,只有真正的娜塔莎才知道的事情。”
“别人不知道的?”两个娜塔莎都陷入了思索。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巴顿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一步,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有了!”老巴顿看向两个娜塔莎,用一种长辈考校晚辈的语气说道,“我真正的孙女儿屁股上有一颗红痣!呢么这颗红痣!是在左半边呢还是在右半边呢?”
老巴顿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
两个娜塔莎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床边的那个,先是脸颊爆红,随即嗔怒地瞪了老巴顿一眼:“爷爷!你……你怎么问这个!太……太羞人了!”但随即又挺起胸膛,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过……我的确有!就在右边,很小的一颗红痣!”
而桌旁的那个,反应几乎如出一辙,也是先羞后恼,跺了跺脚:“爷爷!那颗红痣……红痣当然是在左边了!”
两个人都斩钉截铁地承认了自己有那颗痣,但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老巴顿身上。
李治眼神平静,等着答案。小黑子则是一脸急切,恨不得替老巴顿把答案说出来。老黄牛也停止了刨地,竖起耳朵,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也在等待最终的宣判。
那两个娜塔莎,一个左,一个右,此刻也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老巴顿,仿佛他的下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的生死。
被这么多“人”盯着,老巴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嘿嘿干笑了两声,表情有些尴尬。
“那个……”老巴顿清了清嗓子,眼神在两个一模一样的“孙女”脸上来回扫视,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确定,“这个……其实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个“哎呀,我给忘了”的懊恼表情。
“我老婆子当年是提过一嘴,但我这老糊涂了,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我也记不清了……”老巴顿摊了摊手,语气里满是无奈,“你们一个说左,一个说右,这……这我哪知道哪个是真的?”
“……”
“……”
“哞?”
空气再次凝固。
小黑子差点一个趔趄,满脸的期待瞬间垮掉,变成了哭笑不得。搞了半天,老爷子您自己也不记得啊!
老黄牛也困惑地甩了甩尾巴,表示不理解。
就连两个娜塔莎,也都是一愣,随即都露出了“我就知道”和“你耍我呢”的复杂表情,但碍于场面,没敢发作。
李治眉头先是微微一蹙,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看向老巴顿,“记不清没关系。”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那两个依旧僵持着的娜塔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关键在于,她们两个,一个说了左,一个说了右。”
李治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真正的娜塔莎,她屁股上的痣,总不可能跟她自己说的不一样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脸色开始变化的娜塔莎:“只要四半屁股都检查一下,那个说谎的,自然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两个娜塔莎的脸色“唰”地一下又红了,比刚才更甚,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羞恼。
“不行!”
“怎么可以这样!”
两人几乎同时尖叫起来,反应倒是惊人的一致。
站在床边的那个(自称右边有痣)往后缩了缩,双手捂住脸颊,一副羞愤欲绝的样子:“神王大人!爷爷!你们……你们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太……太无礼了!”
站在桌旁的那个(自称左边有痣)也跺着脚,眼眶都红了,带着哭腔:“我……我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太羞人了!”
她们的表现,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那份羞怯和抗拒,看起来无比真实。
老巴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觉得有些棘手,毕竟是自己的孙女(或者其中一个是),当众验屁股这种事,确实有点……那个啥。他求助似的看向李治。
李治却不为所动,表情依旧平静:“这是唯一的办法。除非,你们其中一个现在承认自己是假的。”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无形的压力,落在两个娜塔莎身上。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两个娜塔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们互相瞪视着,眼神里充满了愤怒、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谁也不肯先松口。
“既然如此,”李治打破了沉默,“那就得罪了。”
他示意了一下老巴顿。老巴顿虽然也觉得有点尴尬,但为了找出真相,救出真正的孙女,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李治和老巴顿对视一眼,二人随即缓步上前,目标真假娜塔莎的小屁股。
两个娜塔莎的尖叫声在小屋内回荡,那份羞愤交加的模样,真真切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个捂脸后退,一个跺脚垂泪,表演得天衣无缝。
老巴顿搓了搓手,老脸也有些挂不住,求助似的看向李治。当众验孙女(哪怕有一个是假的)的屁股,这事儿传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李治却像是没看到那两个女人的激烈反应,也没理会老巴顿的尴尬。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们,仿佛她们的抗拒早在意料之中。
“既然不愿意主动证明,”李治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那就只能我们来帮你们证明了。”
他朝老巴顿递了个眼色。老巴顿犹豫了一下,想起之前孙女可能遭遇的危险,心一横,点了点头。救人要紧,脸皮什么的,先放一边!
“我来这边这个。”李治指了指站在桌旁,自称痣在左边的娜塔莎。
“那我……我来这个。”老巴顿硬着头皮,走向床边那个自称痣在右边的。
小黑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任何细节。老黄牛也停止了甩尾巴,大脑袋微微前倾,好奇地注视着。
那两个娜塔莎见状,更是慌乱。
“不要过来!”桌旁的娜塔莎(左)尖叫着后退,试图躲闪。
“爷爷!神王大人!你们不能这样!”床边的娜塔莎(右)也带着哭腔,身体往床角缩去。
她们的反应依旧一模一样,都像是受惊的小鹿,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李治动作更快,不等桌旁的娜塔莎退到墙角,他已经上前一步,伸手不是去掀裙子,而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冰凉,触感细腻,但李治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几乎是同时,老巴顿也鼓起勇气,走到了床边那个娜塔莎面前。他没李治那么干脆,只是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想要去确认。
就在这时——
“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响起。
不是来自任何一个娜塔莎,而是来自老巴顿!
只见老巴顿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脸上满是惊愕和一丝痛苦,他的手背上,赫然多了几道清晰的抓痕,渗出了血珠。
“你……”老巴顿指着床边的娜塔莎(右),又惊又怒。
而那个床边的娜塔莎,此刻脸上的羞怯和恐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讥讽的笑容。她的蓝色眼眸深处,似乎有红光一闪而逝。
“啧。”她轻轻咂了下嘴,声音不再是娇柔的娜塔莎,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和尖锐,“老家伙,反应挺快嘛。”
与此同时,被李治抓住手腕的桌旁娜塔莎(左),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茫然,随即是巨大的委屈,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爷爷!神王大人!她……她抓伤了爷爷!她才是假的!她才是那个怪物!”
真相,在这一刻水落石出。
那个自称痣在右边,并且率先攻击了老巴顿的娜塔莎,无疑就是伪装者。
李治松开了真正娜塔莎的手腕,目光冷冽地看向那个已经不再伪装的“娜塔莎”。
小黑子也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挡在了真娜塔莎和老巴顿身前,摆出了防御的姿态,虽然他那身行头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老黄牛则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哞——!”
“呵呵呵……”那个假的娜塔莎,或者说,魅魔莎绮罗,发出了清脆而诡异的笑声。她的身形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保持着娜塔莎的模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一种妖异、邪魅的感觉弥漫开来。金色的长发似乎无风自动,眼中的蓝意彻底褪去,变成了令人心悸的深红。
“真没想到,你们居然会用这么……嗯,‘坦诚’的方法来分辨。”莎绮罗舔了舔嘴唇,目光扫过众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我还以为你们会玩点猜谜语,或者回忆过去之类的无聊游戏呢。”
她看向老巴顿,眼神戏谑:“老爷爷,记性不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哦。不过,你那孙女儿屁股上的痣,确实是在左边,很小的一颗,挺可爱的。”
老巴顿被她这么一说,老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急,指着她骂道:“你……你这个妖孽!快把我孙女受的罪还回来!”
莎绮罗咯咯直笑,完全没把老巴顿的愤怒放在眼里。“还?怎么还?那些有趣的‘体验’,可是我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呢。”
她的目光转向李治,笑容更盛,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你倒是有点意思。反应够快,也够……不解风情。直接就要验身,真是粗鲁。”
李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的把戏结束了。”
“结束?不,不,不。”莎绮罗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这只是个开始,一个让你们放松警惕的小插曲而已。”
她环视了一圈这间破败的土坯房,以及门口紧张戒备的几人一牛,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陪你们玩了这么久‘找不同’的游戏,也该换点新花样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水中的倒影被搅乱。
“记住我的名字,莎绮罗。”她的声音带着回音,在小屋内飘荡,“下一次见面,希望你们能给我带来更多惊喜哦。尤其是你……”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李治身上,意味深长。
“拦住她!”小黑子喊了一声,就要冲上去。
但已经晚了。
莎绮罗的身影彻底化作一缕淡红色的轻烟,袅袅升起,穿过屋顶的破洞,消失在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下,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真正的娜塔莎,在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真假辨认后,身体一软,瘫倒在床边,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老巴顿顾不上手背的伤,连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孙女,心疼地安慰着:“没事了,娜塔莎,没事了,爷爷在……”
小黑子看着魅魔消失的方向,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随即又跑到老巴顿身边,检查他的伤势:“老爷子,您没事吧?”
老黄牛也凑了过来,用它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蹭娜塔莎的胳膊,发出安抚的“哞哞”声。
李治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望着屋顶的破洞,眼神深邃,“就……这么简单?她到底是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