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混沌。
现在的她,只感觉自己浑身松软无力,意识也在逐渐涣散。
她知道。
自己这是要死了。
想到这里,钟鸢忽然有些沉默。
死?
对于这个字眼,她从不陌生。
早在她记事开始,家里就有很多人曾跟她说过,她早晚都是要死的。
这里面甚至包括了她的父亲。
当时的父亲难得没有犯病,只是搀扶着病弱的弟弟,复杂的看着自己。
但这复杂,其实也转瞬即逝。
最后只有冷漠。
“不再拘束你,已是恩赐。”
父亲不再看她,搀扶着弟弟往回走去:“等你二十五岁,便去履行你的使命吧。”
所以。
死了也好。
只是想着想着,钟鸢忽然有个疑惑。
如果她死在这里,家里想必不会高兴吧。
那父亲会不会有一点不舍呢?
钟鸢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越发轻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
她只感觉眼前的世界,忽然变的明亮。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突然。
一抹剧痛传至她的肩膀。
还不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明亮的世界突然变的暗淡。
紧接着是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
…
哗啦!
融化的冰水浇在她的脸上,女人猛的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死后的世界,而是房间里的天花板。
少年平静的抱着怀里的崽崽,后者的尾巴缠在少年的胳膊上,忽闪忽闪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女人。
然后扭过脑袋,蹭了蹭姜峥的下巴。
这个人类醒了。
“真厉害。”
少年毫不吝啬对崽崽的夸奖,然后若无其事的退到叔叔身后。
将冰属性的灵气催化成水,这事他也能做到。
但让崽崽借机巩固一下灵气则更加重要。
而且……
【提示:陈青山对你的负面情绪已达到峰值,可以选择领取一次奖励,也可以选择继续积累】
【是否领取\/积累】
少年没有急着领取,而是暂时先将此事摁下。
“醒了?”
李文书抱着臂膀,居高临下的看着钟鸢,没有一点要帮忙意思:“醒了就站起来吧。”
“李文书,我怎么……”
钟鸢强撑着身子,但只坚持了一秒就再次滑了下去。
她低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和脖颈位置传来的剧痛。
难道之前的并不是幻觉吗?
李文书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钟鸢的眼神中充满审视。
“钟鸢。”
他一字一顿道:“你还有印象吗?”
“什么印象?”
“你老师对你下手的印象。”
话落。
钟鸢顿时僵在那里,即将要逝去的记忆,在此刻一股脑的涌现回来。
…
那是在得知县城被封锁的时候。
老师勃然大怒,训斥歹人痴心妄想,准备亲身前往边境查询。
神州已经多少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这简直就是在挑衅三法司。
所以她能理解老师的情绪,因为她自己也很生气。
即便在三法司中,并没有太多人愿意和她交流,但她自己承认,三法司确实是她待过最舒服的地方。
老师也是平生对她最好之人。
知道她的过去,止不住的惋惜,尊重她的选择。
甚至愿意消耗自身本就所剩无几的灵气,来凝聚名为【适应果】的果实来帮助自己尽早适应【捧药命途】的灵气运转。
虽说老师并非纯良,但她完全可以理解对方。
在三法司这种规矩极严又实力至上的地方,老师在三品境界就能成为一品灵官候补,所付出的艰辛常人难以想象。
她又怎么会因此而谴责老师呢?
可就在她想要追随老师,一同出门前往县口的时候,老师忽然喊住了她。
“好徒儿,老师平日里对你如何?”
钟鸢有些疑惑,但还是郑重其事道:“老师恩情,学生没齿难忘。”
“好。”
老人捋了捋长须,像是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
随后。
老人叹了口气:“徒儿,你心里可恨钟家?”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钟鸢顿时愣在那里。
可还不等她做出回答,老人忽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恨也罢,不恨也罢……总之,我会替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什么?”
老人没有回应钟鸢愈加疑惑的疑问,而是看向后者,眼神里充满真诚:
“钟鸢,你能不能帮为师一个忙。”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钟鸢还是立刻说道:
“老师随意吩咐,钟鸢必不负所托。”
“好。”
老人点点头,轻声道:“既如此,借你命一用。”
钟鸢猛的抬起脑袋。
但下一秒,她就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传来剧痛。
强撑着低头看去,却发现一条又一条细长的藤蔓自身体的正中央向外漫延,迅速缠绕在她的身体上。
“老……”
她的眼神晃动,再次看向老人。
老人依旧面容慈祥,只是肌肤逐渐转化成树木的颜色,并缓缓向她靠近。
不知为何,他再没有说半个字。
而自己也失去了意识。
…
李文书一直在观察着女人的表情。
在发现后者的诸多微表情变化后,他才平淡又笃定的开口道:“想起来了?”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
话落。
他鼻腔微微晃动,灵气迅速聚集。
这就是赋能师的又一个特性——“闻嗅”。
它可以帮助赋能师嗅到言语中谎言的味道,精通者甚至可以将它的使用范围和作用,扩大并延伸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当然。
这个能力也有弱点,那就是对方可以通过灵气干扰自己的闻嗅,因此这个特性很难对品阶高于自己的御灵师使用。
甚至某些及时做出防守的同品御灵师,也能做出有效的抵抗。
但李文书知道,眼下的女人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不知为何,她身上的灵气已经荡然无存,就如同锁灵阵功能拉满疯狂压制一般。
虽然品阶还保持在二品,但李文书可以确定,钟鸢的实力绝对倒退了。
如今的她,极其脆弱。
是王大牛拿把刀,都能给她囔死在这里的程度。
钟鸢僵硬的抬起脑袋,对上了男人平淡的视线。
“你是他的同党吗?是不是想在这里继续伪装?”
听见这话,钟鸢的手掌不自觉的攥起。
李文书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看她之前的样子,多半是记忆断片了。
钟鸢虽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她突然想起老人的态度转变,一时无法将他和过去的形象比对很正常。
但李文书并不准备给她多余的时间。
“我不管他之前对你怎么样,也不管你对他曾心怀多少感激,但你现在最好给我清醒一点,我没功夫等你平静下来。”
男人的眼神逐渐冷冽:“回答我的话!”
“不是。”
钟鸢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发红。
“你知道他的想法吗?”
“不知道。”
“你有发现他的异样吗?”
“没…有,但我没往…没往那里想。”
“把你认识他的经过,全部阐述给我,事无巨细……抬头,必须看着我的眼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