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瑾在床边站了很久。
直到贵妃榻上窝着的小白猫叫了一声他转头看去,那只小白猫正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过半个多月,这小猫被她养得胖了好些。
这是他让人精心挑选的小猫。
在江州时她那么喜欢那只肥兔子,后来在大昭寺也看她和一只猫玩得不错,他便让人寻了来。
怕她不会接受他送的,还拐了弯儿地让人送到她面前。
比起前世,他只需要轻轻一道旨意,就有人安排好赏赐给她的东西。
如今这些都是他花了心思去想的。
他这才明白,能让她开心的都不是那些死物。
从前他想过要讨她开心,但进宫后不管怎么样她都开心不起来,面对他从来都是战战兢兢。
宫里别的女人但凡吃一点亏都巴不得让他知道。
只有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
后来失去她,他才明白,是他没有给她可以诉说的机会。
他明明应该是她的靠山才对,但实则在宫里,她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以及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他造成的……
他只希望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让她明白,他真的知错了,也会改。
……
赵怀瑾离开后,小白猫从榻上跳下,来到床边。
姜云烟睁开眼起身,把小猫捞进怀里。
“大半夜被坏人吓到了?明天让忍冬多给你几个小鱼干好不好??”
往常她跟小猫玩都是带着笑意的,这会儿却半分笑意都无。
都是让那个人害的。
从他进来她就知道了,只能生生忍着不动不睁眼。
自从上次把话说开后,她是以为他不会再来打扰她的。
作为皇帝,应有的矜贵骄傲不把她砍了就已经是他仁慈,不应该还不要脸地不放手。
然而赵怀瑾,又一次夜探她闺房。
这一次她不敢当面斥责他了。
虽然不知道赵怀瑾是因何而有的前世的记忆,但是她后来想了又想,从上次在大昭寺之后,他说的那些话。
在她看来,就是皇帝陛下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又因为她前世是他后宫里的人,所以才想着继续把她往宫里带。
即便他说了什么错了一类的话,也无法把她的心打动。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
许氏的这个庄子上除了她自己安排的管事人手,还有十几户佃户。
这庄上除了后山上种着果子,还有些农田种了好些瓜果蔬菜。
谢府平日里吃的蔬果都是从这庄子上送去的。
一大早吃了早膳,姜云烟便和方流莹一起去了后山。
早上给他们送早膳的婆子说了后山如今的桃树都结了果,很甜。
方流莹便拉着姜云烟来了。
一片桃树林如今都是硕果累累,姜云烟挑了棵矮一些的,踮着脚摘了几个。
冬葵挎着篮子从她手里接过摘下的桃子,看她好像摘够了,冬葵问:“姑娘不多摘一些么?”
姜云烟拿着帕子擦了下额上冒出的细汗:“天气热,这桃子摘了吃不完不能久放,我算着呢,咱们一人两个。”
冬葵才跟了她没多久,摘个桃子也被想着,心里一阵熨帖。
“姑娘多摘一些也不妨事,可以用糖腌了做桃脯。”
冬葵看得出来,姜云烟摘得还是挺开心地。
“你会做吗?”姜云烟收了帕子问她。
冬葵想了下:“奴婢会的,您放心摘吧。?”
就算她不会,只要她应下了,这任务总会有人能圆满完成。
她的任务除了贴身保护这位姜姑娘,就是顺着她,让她高兴。
“也好,那咱们多做一些,到时候带回江州给外祖母她们,外祖母很喜欢吃蜜饯的。”
冬葵听到要回江州,一脸不解:“姑娘还要回江州吗?”
按照陛下对姜姑娘这上心的样子,进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怎么姜姑娘竟然不知道么?
姜云烟以为冬葵是刚来她身边伺候,忍冬还没告诉她情况。
“当然要回,若不是表哥说最近走水路回去不安全,这会儿我估计都到江州了。?”
想了想她又说:“等要回江州,你若是不愿跟我们回去,我会和谢家舅母说一声,给你放了身契……”
冬葵这才赶紧解:“奴婢不是这意思,只是以为姑娘会一直待在京城……”
姜云烟又摘下一个桃子放在篮子上:“我现在的家在江州,当然要回去,来京城只是做客而已。?”
冬葵默然地把桃子摆好。
她是看不懂了,这陛下对人这么上心,又不告诉人家进宫的事儿,也不下达旨意。
人家都快回江州了。
冬葵这边想着这事儿,姜云烟心里也把这事儿记下。
之前许氏把冬葵的身契给她,说这人以后就跟在她身边伺候了。
不过刚刚看冬葵这反应,或许不大愿意回江州。
那到时她就把身契还给她吧,虽然她挺喜欢这个丫鬟的,但是背井离乡的滋味她以前受过,知道不好受。
就不勉强人家跟她从前一样了。
摘了好些桃子后,管事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来帮忙抬下山。
方流莹也摘了好些,她让人送了一些回谢府外,再让人送了一些到徐府。
她看到姜云烟也摘了很多,不由得问她:“摘了这么多是打算做什么?”
姜云烟开心地说:“冬葵会做桃脯呢,等她做了还可以拿些回江州给外祖母她们尝尝。?”
方流莹转头往冬葵那边看去:“你怎么什么都会呢。”
最近这段时间,方流莹觉得冬葵这丫头虽然话不多,但实际什么都会,简直是个全能丫鬟。
冬葵低了头做恭敬模样:“姑娘说笑了,奴婢只会这些粗活。?”
方流莹也只是随口一说,很快便讲了别的话题。
两个抬着桃子的青年从她们身边经过。
其中一个在路过时,稍稍转头看了正在和方流莹有说有笑的姜云烟。
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眼神,任何人都没注意到。
桃子被送到院里,那俩人便回了庄上放置粮食的仓房。
他们是这庄上的长工,听从管事赵成的吩咐做事。
六月的天热得人直冒汗,赵成拎着一小坛酒进了门,看两个长工正坐在屋檐下,拿着大葵扇扇风。
他眉毛一挑,从胸前掏出两串铜板。
“上个月的月钱。”
陈大恭微着身子接过手,掂量了一下,马上就变了脸色。
“赵管事,这怎么看着比上个月少了些许。?”
赵成冷哼:“这天儿干旱,庄子上收成不好,能有这些,还是我跟夫人求了又求才得来的。”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俩人:“我说陈大,有这个拿就该知足了,现如今外面的长工没这个价,多少人求着我想来这庄上干活,我都没同意。”
他看陈大瞬间白了的脸,满意地看了眼旁边另一个沉默不语的青年:“你该跟莫三学学,少说话,多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