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但白城却不再一样。
昨晚,注定是城里百姓无眠的一夜,城北持续一个多小时的枪声,既给他们带来恐慌,也带来了猜测。
到底会是哪方势力,会在火拼中崛起或消失呢?
等天一亮,那些胆子大点的男人便不顾媳妇的劝阻,出来探风声了。
渐渐的,相熟之人凑到一起,三三两两奔北城而来。
就在他们走到罗家大宅时,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瞬间便被恐惧所取代。
或是掩嘴惊呼,或是转身逃去,或是扶墙呕吐。
只见宅子大部分的外墙已然全塌毁,而院内的惨景展现无疑。
外院的地上,立起了几十根大木杆,每根木杆上都悬挂着一具尸体。
竹竿一排排、一列列插得整整齐齐。
最前排,是罗大掌柜的全家,老幼男女十二人无一活口。
后面则是罗家账房、打手这类下人,数量也超过三十。
除了这些,在几个角落还有五、六处尸堆,粗略估计还要有七、八十具尸体。
百十几口啊,全都完了。
有那眼尖的,竟还发现一些尸体有被狼撕咬过的痕迹,难道发动攻击的人,还能驱狼?
这消息不胫而走,小半天不到罗家灭门的事就传遍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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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门惨案的两天后,南城的一处街角。
一位老瞎子正坐在那穷白话呢,周围或蹲或站凑了二十几号人。
“咱们白城啊,这些年顶尖的家族就得数苏、罗、黄、王四大家了。可这一年下来还剩谁啊?苏家。
这罗家到底为谁所灭,还用得着说么?
但要我瞎子讲啊,苏老大实力虽强,却也不见得就能把这事做得如此完美,他的后面必还有高人在。
据说有人亲眼所见,那夜的北街,百余名罗家强援尽数被屠,而杀人者却只有一个人,和一匹狼。”
老瞎子说着,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想要营造出某种瘆人的气氛。
不想迎接他的竟是大伙的嘲笑。
“瞎子你就吹牛逼吧。”
“可不,再厉害的人还能躲过那么多杆枪?”
“说吧,你拿了苏老大多少吃喝。”
老瞎子“啧”了一声,面红耳赤地颤巍巍起身,收起小凳子便转身回了屋,空留外面一群人在那面面相觑。
站在最后面的杜玉霖笑着转身离开。
“走吧,咱们回喜福临。”
一旁的徐子江倒有点意犹未尽,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他看向杜玉霖背影,老瞎子肯定说的就是当家的吧,可吞日这次他也没带过来啊。再说这一人杀百人,确实有点吹过了。
这两天,杜玉霖他们一直在“喜福临”休整。
罗家善后的事就都交给苏合和徐春去处理了,他说自己纯粹是以道上朋友身份来帮忙的。
但苏老大可不是个不懂事的主儿。
他让徐春捎话过来,罗家大宅和周围几条街的店铺全都送给杜玉霖,就算是报答救命、相助的恩情了。
至于徐春之前没提成货的那批骑兵驳壳枪,也都全部免费相送,还保证未来的所有军火交易,全都按原价的八折算。
杜玉霖对此自然是高兴。
自己从此便算在这白城地界上有了小地盘,也方便将来进一步巩固住势力。
东北本就缺乏同外面连接的口岸,旅顺被倭人占据,海参崴是沙国人的地盘,目前能保证得到西洋货的渠道,还真就只能靠这三不管的白城黑市了。
苏合在沙国那边的能量也不小,徐春还透露,如果钱到位,就算是军工用的机床他都有搞过来的可能。
所以,杜玉霖决定将徐春、唐旭长期留在这,接手罗家的产业后便立即开始重建工作。
以后这白城,除了苏家还得加一个杜家。
再接下来,便是收尾工作了。
得去收拾这次争端的始作俑者,罗家背后的那股力量。
关于这点苏合早已经调查清楚了,一切都是倭满铁株式会社驻姚南府的分部捣得鬼。
之前支持黄家和王家没成功,而这次罗家险些就得了手。
杜玉霖明白,要在这稳定发展,倭国人是必须要清理掉的。
其实在那晚干掉那队鬼子后,他本是第二天就要去端了白城的窝点的。
可倭国人也不傻,在发现大势已去后,全员就迅速撤离了。
正所谓逃得过初一,逃不过“战略地图”啊。
图上标记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全都撤去了姚南县,这分部所在地应该就在这儿了。
那就去姚南县干他们。
安庆余的一百五十人昨天已经到了,都驻扎在了城外。
一会收拾一下,就全队过去。
这雨又开始下了,身后的徐子江为杜玉霖撑起了伞。
当二人路过“喜福临”那个小院时,罗老太穿戴整齐地站在院门口。
见到杜玉霖路过,她深施一礼,杜玉霖也抱拳回礼。
而当徐子江经过时,罗老太却突然抬起了手,使劲掐了掐他嘴巴子。
“轻点啊,奶奶。”
“知道啦,大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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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被灭门的事,是出事两天后的晚上才传到姚南知府孙葆瑨这里的。
按理讲,白城距离姚南县不远,但因为此地特殊的情况,任何事都好似与知府衙门相隔万里。
看着这简短的报告,孙葆瑨轻轻拍着桌面,同时扭头看向师爷。
“狗咬狗,一条狗都死了,我这个知府才知道。”
师爷得有五十多,是从老家福省带过来的老人,算是他在这异乡唯一的自己人了。
听完抱怨,他笑道:“既然是狗咬狗,大人不知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反正哪条死了都不心疼,咱们还是继续做好眼前的事吧。”
长出一口气,孙葆瑨点点头,他是真的累啊。
这姚南的知府也是做得够够的了,主要这地方太穷了。
姚南建府才三年,这知府衙门的小院都还是租来的。
到这一年多,他刚把城内排水设施建好,这就又闹起水灾了。
打从进了五月,雨就怎么没断过。
西起洮蛟两河交汇的瓦盆窑,东至安广县边界处,这将近五十多里的河道全都被洪水冲毁了。
所以,眼前最该做的事就是修大坝,而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钱啊。
这些天,孙葆瑨一直在找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凑钱。
费好大劲,才从前任知府田芗谷那凑了白银一百两,可这哪里够啊。
倒是有人提议找白城大家族要,但被他一口回绝了,那些黑恶势力的钱是绝不会拿一分的。
孙葆瑨拿起师爷做的修大坝预算,缺口足足有千两之多。
他将清单往桌子上一丢,双手摊开。
“一千多两银子,叫我这个穷官哪去弄哦。”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清朗的声音。
“孙大人,这钱就由我来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