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马坎议事厅。
杜玉霖又坐到了那张虎皮大椅子上。
假和尚、徐春分别坐于左右,徐子江则站在爷爷身后。
杜玉霖面带微笑,“这些日子辛苦二位了,除了练兵,假和尚帮我伪造了书信,徐春老爷子还跑了几趟白城子,这都是劳心劳力的事儿。”
假和尚面色严肃,“吃当家的饭,自然要为当家的做事,这谈不上谢字,倒是徐老爷子,鞍马劳顿才是真的辛苦。”
徐春听这话就是一瞪眼,“哎,和尚,我不用你在这帮我买好啊,一会当家的真夸我了,倒好像是你给求来的。”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说老黄牙徐春辛苦是真不假,也一把岁数了,几百里的路整了几个来回,人没散架就算不错。
他在那三不管地界有个相识多年的道上朋友,在黑市专门干倒腾西洋武器的营生。
杜玉霖要打造一个执行特殊任务的别动队,就需要合适的家伙,徐春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
杜玉霖从徐春表情就知道事办的差不了,倒了杯茶递给老黄牙,示意他说说。
徐春抿了口茶,“当家的,前天刚运回了第一批货,二十响大肚子盒子炮,两百支,每把给配五百发子弹。”
“朝咱们要多少钱?”
“每把六十五两白银。”
杜玉霖点点头,“这价格算可以接受,毕竟倒卖军火也是个玩命的营生。”
他知道在真实历史上,袁大头的北洋军在两年后也会进口二百支,带五百发子弹的单价,为五十八两银子。
但徐春拿到的这批货,可是二十响的大弹夹型,总体看下来价格算是颇有性价比了。
虽然此时驳壳枪还没研发出全自动型号,但它威力大、装弹多、耐折腾这些特性,就足以成为别动队的首选武器了。
至于射击时枪口会有上下抖动的问题,只要开火时横着握枪就可以解决,也不算是致命缺陷。
徐春见当家的没嫌价格贵,也放宽了心。
前些天,当家新收的手下邱天明,送回来了五万两银子,这一下子就花掉了四分之一,徐春还担心杜玉霖会心疼。
看他模样,不但不在意反而还觉得买卖划算,他也就更敢说了。
“枪我都检查过,把把都锃新哇亮,二百米以内,那威力是哐哐带劲。”
说完,他让徐子江去取了一把过来。
杜玉霖接过枪盒子,打开盖取出里面的驳壳枪,摆弄一番后满意点头后,才放了回去。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了海沙子那缴获的金色驳壳枪,“啪”地丢到了桌子上。
“看看老子这把,如何?”
“哎呦呦,我的个爷爷。”
徐子江哈喇子都下来了,冲过来拿起枪就抚摸起来,手摸还不够,就用脸来回蹭,差点上舌头了。
徐春在后面一脚蹬他屁股上,“你爷在这呢,别把哈喇子蹭当家的枪上了。”
假和尚虽然对枪不感兴趣,但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实扎眼的紧。
杜玉霖也趁机给他们讲了讲追击海沙子的过程,只听得几人眼睛发直。
最后,徐子江撇起了嘴。
“当家的,咱可不能那么偏心眼啊,有啥事你也带上咱青马坎的弟兄呗?不能总让我们跟着巡防营的屁股后面吃灰吧。”
杜玉霖笑着指了指他,“你呀,别急,你猜我这次回来干啥来了?”
听了这话,不只徐子江,就连徐春和假和尚都跟着眼睛亮了起来。
“有行动?”徐春把椅子拉近了许多。
“对,还是大行动。”
于是,杜玉霖将倭国鬼子十几天后可能会在间岛挑起争端的事和三人讲了。
“妈拉个巴子的,”徐春撸起袖子,“老当家在的时候就说,小鼻子和大鼻子一样都不是个东西,这下尾巴藏不住了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和尚又吊起了书袋子。
徐子江没说话,已经气的脸通红,在一边缓呢。
杜玉霖站起身,一只脚踩在椅子扶手上。
“朝廷昏聩,小鼻子就算骑在咱们头上拉痢疾,他最多也就是个抗议了事。咱们东北的军队前些年被大鼻子早打没了,冯德麟和张小个子都指望不上,所以这事,我想干他娘的。”
徐子江这时缓过来不少,眼珠子瞪得老大,怒吼道:“干,干他娘的,当家的你就发令吧,我徐子江打头阵。”
徐春这回没数落孙子,反而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你爷爷就站在你身边,要死咱们死一双。”
杜玉霖赶紧拉住二人,“得得得,咋就留上遗言了呢?还不至于啊,要死也是那群小鼻子死。”
假和尚对这对活宝只能无奈摇头,都开始念起“无量天尊”了。
玩笑过后,杜玉霖问徐春,“之前让你的选二百人,进展如何了?”
“都操练几天了,选得都是精壮伶俐的棒小伙,那些有臭毛病的一个都没要。”
臭毛病自然是指抽鸦片、好赌博这些了。
杜玉霖满意点头,“那走,带我去看看。”
“好嘞。”
几人说着就要往外面走,正与刚到门口的杜老太太走了对面。
杜老太太仍旧是之前那两个老妈子搀扶着,只是与前些天比,气色上明显苍老了不少。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杜立三的死等于断了她的脊梁,从此便要在杜玉霖的鼻息下活了。
刚才听老妈子说杜玉霖回山了,她便想来看看。
之前发生过那么多事,这杜老疙瘩不但没报复自己,反而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待遇,老妈子一个不撤,山上人见到自己仍旧恭恭敬敬,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就算再不明事理,也不好装作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杜玉霖几人对老太太的来访有些出乎意料。
假和尚、徐春冲着老当家,都弯腰鞠躬,倒是年轻的徐子江替杜玉霖不平,轻轻“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杜老太太并未走进屋,说话语气也很轻。
“就是听说老疙瘩回来了,过来看看你。”
杜玉霖爽朗一笑,“劳烦挂心,外面的事差不多处理完了,就回来看看。您平时可有什么困难,正好可以和我说说,我让人去处理。”
杜老太太眼圈一红,急忙扭头装作咳嗽掩盖。
“好着呢,和立三在的时候没啥区别。”
“那就好,等以后稳定了,你要是不想住在这山里了,是搬去新珉府还是奉天,都由着你。”
“好好,那你去忙吧,我就回去了。”
说罢,老太太带着两个老妈子便离开了。
徐春和假和尚对视一眼,都对杜玉霖的人品点赞,这种懂得恩威并施的人,才是值得追随的首领。
当年杜立三虽然能力出众,但刚愎自用,对手下犯错一点都不留情面,往好听讲是惩罚严厉,可往坏了说就是不懂恩威并施。
对外,他又气势太盛,仗着本事大,遇事就知道猛打猛杀,落得个魂断新珉府的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要知道,那背叛他的卫队长,便曾经被他用大鞭子亲手抽过啊。
他俩还在那感慨,杜玉霖已经带着徐子江走出去老远了。
“喂,你们倒是跟上啊。”
“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