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稚童的指尖染着朱砂。他们在《山海经》空白页上画下的第一笔,竟是青石山脚的桂花树。树冠垂落的不是枝叶,而是青铜锁链断裂后重生的炊烟——每缕烟中都站着个手捧陶碗的凡人。
\"这便是新天道。\"
白芷的虚影从朱砂中浮现。她发间别着半截烧火棍,棍身浮现女娲补天时的掌纹:\"从此神佛食人间烟火,修士耕市井悲欢。\"
初代编纂者的残魂突然暴起。他撕开《山海经》封皮,露出藏在书脊中的伪史烛龙:\"休想!本尊还能...\"
话音未落,九千座青铜灶台同时轰鸣。老妪熬药的陶罐飞出凤凰火,新娘炖汤的砂锅腾起玄武雾,乞儿的地瓜灰中竟钻出青龙爪——三圣兽撕咬着烛龙逆鳞,鳞片破碎处涌出被吞噬的凡人晨昏。
林霄的混元心突然化作青铜灶。他抬手握住烧火棍,棍尖挑起的火星竟是雷泽神残存的雷霆:\"该熄火了,师父。\"
初代编纂者的瞳孔映出可怕画面:二十年前罗天大醮的醮坛下,少年林霄偷偷将桂花糕塞给白芷,糕屑落在《山海经》残页上,恰好遮住\"以魂饲棺\"的禁术。
\"原来破绽在此...\"
烧火棍洞穿伪史烛龙七寸。龙血溅在《山海经》空白页,竟自动书写出真正的上古史:女娲补天用的是孩童捏的泥丸,大禹治水饮的是村妇递的粗茶,精卫填海为的渔村一盏引航灯。
涅盘盟主的残躯突然炸裂。三百颗佛道金丹坠入灶火,每颗都化作战死修士的虚影——他们朝着故乡方向作揖,执念凝成灶台上的青烟。
\"我不甘心!!!\"
初代编纂者撕开胸膛,露出空荡荡的灵台。那里蜷缩着少年林霄的纯善魂,正用情丝编织白芷的婚书:\"你杀不死我!我就是你...\"
林霄突然掀开灶盖。沸腾的粟米粥中升起八百个轮回里的自己,他们手挽手唱起市井歌谣,声浪震碎《山海经》的青铜封皮。初代编纂者的哀嚎逐渐微弱,最终化作灶膛里跳动的火苗。
白芷的虚影开始消散。她将烧火棍插回林霄鬓间,指尖抚过那些稚童的画作:\"看,他们在画我们...\"
三百张宣纸上浮现相同的场景:青石山脚的茶摊,说书人正讲九尾狐报恩的故事。柜台后系着围裙的老板娘嗔怪道:\"呆子,给三号桌添碗桂花酿。\"
林霄的瞳孔突然刺痛。灶台上的蒸汽里,他看见自己与白芷的前世今生如走马灯流转——道观里偷食供果,佛塔下私藏经卷,战火中相拥而眠...每个画面都化作火星,点亮建木年轮里的万家灯火。
噬法烛九阴的残鳞突然聚合成镜。镜中映出两条路:左侧天道法相威严,右侧市井炊烟缭绕。三百稚童的画笔悬在镜前,朱砂滴落处浮现箴言:\"神者殉道,人者贪欢。\"
\"我选第三条路。\"
林霄突然砸碎青铜灶。飞溅的陶片中,他抓住白芷最后的情丝,将混元心按进《山海经》空白页——
雷泽神的残魂从灰烬中重生。他手中的刑天干戚化作锅铲,劈开建木顶端的天幕:\"今日起,四时雨露皆由灶火烹!\"
星尘野花突然凋零。花瓣坠地化作《山海经》未载的药兽孟极,它们衔来被伪史吞噬的记忆,投入各家灶膛。书生想起私塾先生的戒尺温暖,将士记起故乡溪水的清甜,修士悟透闭关洞外的山雀啁啾原是大道...
当最后一缕伪史焚尽时,九千座青铜灶台升起虹桥。桥头站着系围裙的白芷,她掌心托着块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愣着作甚?三号桌等半天了。\"
林霄鬓间的烧火棍突然开花。他踏着虹桥走去,身后《山海经》自动翻页,空白处浮现稚童新题的书名——《人间炊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