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婶给旁边一桌添了两瓶啤酒,看似顺便地走到他对面坐下,“小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学校有点事耽搁了。”他嘴里嚼着包子,含糊地应了一句,却感觉马婶似乎有话要说。
“听说你早晨救了一对母女,我还以为人家感谢你,留你过夜,所以今晚不回来了呢。”
“马婶,这话可不敢乱说。”陆玄一连忙打断。他知道那对母女的身份,岂敢让马婶胡乱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清丽女孩端着一盘凉拌黄瓜丝走了过来,“玄一哥,给你吃。”
说完,她小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赶忙转身跑回了后厨。
女孩马芷瑶跟妈妈姓,这家小吃部只有她们母女两个操持,如今还在上高中,一放学就回来帮忙。
洗切炒,上酒上菜打扫卫生,直到半夜才能得闲,还要挤出时间写作业,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陆玄一愣了一下。往日里,小瑶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今天怎么感觉有些反常?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马婶将桌边的盘子推到陆玄一跟前,瞥了一眼盘中的菜,啧啧赞叹道:“啧啧,这小妮子,竟然给你加了这么多肉丝,还有蛋皮。给我做饭都没见她这么用心过。”
陆玄一不敢接话,埋头呼噜呼噜地喝着汤。若不是还没吃饱,他早就撂下筷子跑路了。
马婶翘着的二郎腿,脚上拖鞋在脚尖晃动着,抬手拢一拢耳边的头发,仰着风韵犹存的脸朝他一眨眼,“我说小陆啊,你看我女儿怎么样?”
马婶每次摆出这种神情一准的没有好事,所以陆玄一马上提高警惕小心回答。
“挺好的孩子,聪明好学,勤快本分,将来一定有出息,关键是对你孝顺,你有福了。”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这个。”马婶略带嗔怪地甩给他一个白眼。
“那还有什么?”陆玄一呼噜地喝着汤,装着傻,随口应和一声。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给我做个上门女婿,咱们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马婶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的却好像是梦话。
“噗!”陆玄一终于被这虎狼之辞惊到,一口汤忍不住喷了出来。
“看把你高兴的,慢点,包子够吃不,我再给你添两个。”马婶探手过来,在他后背拍了拍。
陆玄一好不容易才忍住咳嗽,急忙说道:“小瑶才多大,马婶你……”
“哎呀,十六不小了。”马婶打断陆玄一的话,“想当年我认识你叔的时候,还不到十六呢,又没让你们现在就结婚,可以先处着,找个日子可以将名分定下来,我看今天日子就不错。”
陆玄一终于听出点话里话外的意思,先定名分,那就是定亲,是不是接下来就该商议彩礼了?合着这是在跟自己要钱呢,看来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鄙夷地目光看着对方说道:“马婶你是不是打麻将又输了?”
“真没有。”马婶赶忙否认,“别说的我好像卖女儿一样,哦呵呵呵。”但她慌张的眼神以及微红的脸已经出卖了她。
“没有最好,麻将少打,有那钱攒起来留着养老,另外给小瑶添置几件新衣服吧,你看看现在谁家女儿还穿补丁衣服?没事的话我回去了。”陆玄一扫了桌角的付款码,熟练地交了饭费,便要离开。
“唉,别!我……是输了点……。”马婶顿时慌了神,所有一切都暴露了。
“说吧,这次又输了多少?”陆玄一就知道会是这个老节目,一般马婶露出这个表情就是输了钱找他借钱还债。
马婶这人倒是很讲信用,借个三五百,没几天就还上了,不过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马婶酝酿这么久的,特别是都打算卖女儿了,看来这次输的有点多啊,于是他施施然又坐了下来。
马婶一脸苦涩,“本来我是赢了的,可他们不让走,还要再打四圈,我想我手气正兴,也确实不应该浪费了手气。
结果一圈还不到我就把赢的都输了回去,他们还不让走,非要打完四圈才肯散局,然后……输了八万三。”
“多少?卫生麻将你打那么大?”大杂院的邻里们平时也打打麻将消遣,为了增加娱乐性,所以也带点彩金,不过并不大,一毛打底,三番封顶,一晚上输赢也就十块钱。
可现在马婶打个卫生麻将竟然输了八万三,明显是被人做了局。
“不是跟院里的人玩的,是一个新开的场子,朋友叫我去,我合计就去凑个热闹,结果……呜呜呜,我可怎么办啊,孤儿寡母的,还是让我死了吧。”
陆玄一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赌场的钱岂是那么好欠的?还是先想办法把账还上吧。
他看着那盘明显加了倍的凉拌黄瓜丝,突然感觉这盘菜实在太贵了。
不过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他从皮包里掏出一捆百元大钞,刚好是没打开的十万块。
他本想抽出一万七,交给马婶八万三,可没想到对方一把按住,一脸苦涩地说道:“小陆,你好人做到底……。”
陆玄一顿时脸色又是一苦,“还有什么瞒着我?”
“八万三是高利贷,七出十三归的,七天为一期,明天刚好是头期,算上利息,连本带利要还十五万五。”
“你!”陆玄一真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马婶,不是我说你,你不为自己也为小瑶想一想,这么赌下去,将来日子可怎么过。”
“是是是!”马婶无辜的小眼神死死盯着陆玄一的皮包,她始终不明白两件事,一是那个比巴掌大不多少的小小皮包里到底有多少钱,二是皮包里怎么能有那么多钱。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抢不过来,她还真就想抢过来看个究竟。
陆玄一再次掏出一捆十万块钱,打开之后数了六万推了过去。“这是十六万。”
马婶刚想接过,却被陆玄一伸手按住,“答应我,不准再赌了,另外这钱不是小数目,你得给我写个借条,用你的小吃部做抵押,否则这钱你拿不走。”
“小陆,这小吃部是我们娘俩唯一的生计,你可不能这么做呀。”马婶一声哭腔,掩面而泣,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还真有点梨花带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