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了我们开篇看到的那一幕。
深夜子时,两人扛着一条长绳,准时来到村东头坟地后边的枯井旁。
周围坟头密密麻麻,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月亮被黑云严严实实地遮住,只从云层后面透出一丝灰暗的光,像鬼火似的。
风在爬满枯藤的树木间横冲直撞,发出低沉又缓慢的沙沙声,衬得这夜越发死寂。寒风里,深冬的寒意像针一样往骨头缝里钻,空气里飘着的,也不知道是露水还是冰屑,一碰到皮肤,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这环境,再加上坟地这个背景,胆小的人早吓晕过去了。
井沿周围藤蔓疯长,把井口遮得严严实实。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藤蔓扯开,露出光滑的井沿。
这口井可有年头了。
李老二听村里老人说,早年间,他们还小的时候,大概就是道光皇帝那时候,这井就长这样,一点没变,到底存在多久了,没人说得清,估计得上千年了。
可这井早就干了,从来没见有水,也没人知道为啥坟冢旁边会有口井。平时根本没人敢来,更别说下井了。
二赖子扒开枯枝藤蔓,扯着嗓子喊:“二哥,快来看,这井沿上有字!”
二赖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可李老二好歹读过几年私塾。他趴在井沿上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乾坤泉”。
李老二心里琢磨,别看这井没水,也没人来,这名字起得还挺有讲究。他又仔细打量井沿,全是青石板砌的,方方正正,做工精细得很。
李老二心想,这井和村里其他井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肯定不是给普通农夫打水用的,可这里面到底藏着啥玄机呢?
他的身躯仿若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以一种近乎凝滞的速度,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未知的恐惧。
他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井口,眼眸中满是警惕与不安,生怕井里冷不丁地蹦出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怪物来。
井里那黑暗仿佛是有生命的,将一切光线吞噬殆尽,啥也看不见,好似一个神秘的深渊,藏着无尽的秘密与危险。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
井口处,丝丝缕缕的寒气袅袅升腾。
他凝视着这深不见底的黑洞,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这神秘的井口,仿若通往地狱的通道,到底通向哪儿呢?是未知的神秘世界,还是隐藏着无尽危险的恐怖深渊?
李老二的思绪在黑暗中飘荡,恐惧与好奇交织,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仿佛要冲破胸膛 。
二赖子捡起一块石头,“扑通”一声丢进井里,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皱着眉头问:“二哥,咱还下去不?”
两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李老二有点不耐烦了,瞧二赖子那想打退堂鼓的样儿,张嘴就骂:
“你个窝囊废,老子亲自下,你给我把风。”他寻思着,井边有人把风总比没人知道自己下去强。
他们把事先准备好的长绳在枯树上绕了一圈,又系在李老二腰间。
二赖子把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还大言不惭地说:“二哥,你放心下去,万一出啥事,家里嫂子我照顾,你就放心去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李老二抬手就是几巴掌,打得二赖子脑袋嗡嗡响:
“你个混蛋,不等赌局的人把你骟了,老子先把你给阉了。还惦记上我媳妇了,你老娘我都想收拾一顿!”
说着,李老二一抬腿,跨坐在井沿上,井沿上结着一层薄霜,冻得他屁股生疼。井口不大,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
李老二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踩着干枯的井壁,慢慢往下爬去。
李老二拽着绳索,缓缓下沉,只觉这井下别有乾坤。井口看着不大,可越往下,空间竟愈发开阔。
他摸索着掏出火折子,“噗”地一声晃燃,昏黄的光在黑暗中跳动,映出井壁的模样。
这里竟是清一色的青石堆砌而成,上面雕刻着奇异的花纹图案,那做工,细腻得如同能听见工匠雕琢时的凿痕,每一划都似带着岁月的温度。
在离井口一丈左右的地方,一块青石上刻着一首诗: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啊!黄泉?
这俩字像一道惊雷,劈得李老二心里“咯噔”一下,可紧接着,纷乱的思绪又将他淹没。
此刻他紧张得好似怀里揣了只兔子,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哪还有心思细看别的,只盼着快点落地,双脚踩实,心里才能踏实。
一番折腾后,约莫下了四丈多深,李老二终于感觉到双脚稳稳地落在了井底。
井底的空间宽敞得很,足有农村一间瓦房那般大小,地面铺着刻有奇特花纹的青砖,每一块都像是精心挑选摆放的。
在那幽邃莫测的井底正中央,一方石桌静静伫立,像是从远古穿越而来,周身散发着神秘气息。
它的存在打破了黑暗的死寂,却又给这阴森之地添了几分诡谲。
石桌周围,几个石凳随意散落,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惊扰,仓促间被遗落在此,透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凌乱。
李老二的心猛地一紧,好奇心驱使他不由自主地缓缓靠近。
起初,石桌的桌面在昏暗的光线中影影绰绰,乍一看,竟像极了一张棋盘,纵横交错的线条仿佛在诉说着往昔那些激烈的对弈。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两位白发苍苍的高人,长须飘飘,正襟危坐,指尖捻着棋子,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的深邃,每一步落子都伴随着无声的交锋,杀得难解难分,周围仿佛还弥漫着紧张的硝烟。
李老二使劲晃了晃头。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举着火折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凑近。
随着距离拉近,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他这才发现,那并非棋盘,而是一个雕刻精美的八卦图案。
图案线条流畅,阴阳鱼栩栩如生,仿佛在缓缓转动,演绎着天地间的玄妙与平衡。
“咱这儿咋还冒出个八卦来?难不成是算卦用的?”
李老二挠挠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八卦他在刘铁嘴的卦摊上见过,可自己是一窍不通啊。
“要是刘铁嘴在这儿,说不定能看出点名堂。”他暗自想着。
李老二此刻已经断定,这口井绝非普通的取水之井,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毫无头绪。
眼下,他最惦记的,还是那位胡先生口中的宝贝,那宝贝究竟在哪儿?又是什么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