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鱼豢的父母连忙奉上温水,鱼豢则乖巧地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期待。
魏武并未立即饮用,而是将温水轻轻放在案上,目光温和地看向鱼豢,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鱼豢,你的诗写得很好。不知你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鱼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恭敬地答道:“回魏将军,我平日读《诗经》《论语》,偶尔也读些史书。”
魏武点了点头,赞许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学识,难得难得。我麾下正缺一名书佐,需为我抄写文书,你可愿意?”
鱼豢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但他并未立即答应,而是转头看向父母,显然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鱼豢的父亲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犬子能得将军赏识,实在是他的福气。只是……他还年幼,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重任……”
魏武微微一笑,目光转向鱼豢的父亲,语气温和:“不知你怎么称呼?”
鱼豢的父亲连忙行礼道:“在下鱼蒙,字兴茂。”
魏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京兆鱼氏乃是郡望之族,为何来到凉州?”
鱼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叹了口气道:“将军有所不知,家族虽为郡望,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家族衰败,三辅之地又逢饥荒,族人纷纷四散而去。我带着家眷来到凉州,五日前刚到此处,尚未安顿妥当。”
魏武微微笑道:“从孩子的身上就能看出父母的教养!鱼君,我府内还有记室空缺,你来担任如何?”
鱼蒙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将军厚爱!在下定当全力以赴,协助将军处理政务,绝不辜负将军的信任!”
魏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鱼豢,语气中带着几分鼓励:“你写的东西,我很喜欢!如果还有新作,先给我看,如何?”
鱼豢满面笑容,用力点头道:“诺!多谢将军赏识!”
这时,魏武的目光变得深邃,缓缓转向鱼蒙,试探道:“鱼君,我常在凉州,很少能够听到有关中原的事情。你从京兆而来,可有凉州的一些流言,或者中原的趣事?”
鱼蒙闻言,略一思索,随即侃侃而谈,将一些中原地区的趣事娓娓道来。
魏武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称赞。
他心中暗自思量:这些望族最厉害的就是消息来源,看来以后可以利用商队来收集情报,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片刻后,魏武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鱼君,不知中原可有关于我的评价?”
鱼蒙闻言,不由一愣,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魏武见状,哈哈一笑,摆手道:“无妨,你如实说来。我乃征战沙场带兵之人,区区一两句话还不足以得罪我。”
鱼蒙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躬身行礼,语气谨慎:“启禀将军,其实在中原各郡,将军的风评……并不算好。但如今得见将军礼贤下士,便已知晓这些风言都是假的!”
魏武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哦?不知有何风言?如何传来?说来我听听!你直言便可,我不会怪罪你。”
鱼蒙见魏武态度坦然,心中稍安,便继续说道:“将军,实不相瞒,我曾去过月旦评。许劭在月旦评上评论将军,言辞颇为尖锐。他说将军‘寒门骤贵鹰犬披麟,祸连华夷终是沐冠’。”
魏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心中暗自冷笑:这许劭倒是会骂人,骂我是宦官爪牙,僭越礼制。‘沐冠’是沐猴而冠的意思,讽刺我不配高位。
‘祸连华夷’更是直接骂我妻子师昭,说她胡人血统玷污了汉家正统。呵,区区一句话,倒是骂得够狠。
然而,魏武面上依旧从容,只是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就这?这也太少了吧!你定然知道所有内容,我不信我的功勋靠他这么一句话就能抹黑,遮天下之人的耳目!你把所有话都告诉我!”
鱼蒙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显然不愿再多言。
这时,鱼豢忽然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道:“魏将军,在下知道许劭当时所言。”
鱼蒙见状,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豢儿!不可胡言!”
魏武目光一冷,语气陡然严厉:“我命令他说出来!我身为边关守将,若连区区鼠辈的三言两语都承受不住,还如何带领兵马?鱼豢,你大胆说!”
鱼豢被魏武的气势所慑,但仍挺直了腰板,恭敬地说道:“诺。许劭当时说:‘昔者楚人怀璧夜行,终不免盗名之讥。今有陇右新贵,蓬蒿之质骤登台鼎,岂非董贤之宠复见于今日乎?
吾闻良禽择木而栖,然牧竖窃虎符而号令三军,虽得朱公帐前献策,竟使麒麟阁上蒙尘,此非噬主之獒,焉能夺太阿于掌军?
诸君不见胡笳声里鸾镜改?裂冠毁冕效犬戎,竟以毡帐陋俗惑圣听,此非服妖之兆耶?
至若阴山枭首,实乃断九边绥靖之机,何异吴起杀妻求将?
鲜卑虽蛮,犹知报雪仇雠,来日狼烟再起,恐河西血染之责,尽在此獒彘之身!
夫以阉竖鹰犬沐猴而冠,窃九卿之秩,乱华夷之序,诸君且看未央宫外,几时再起党锢之祸?月旦清议,当为天下正视听,岂容沐冠之辈玷污汉家冠冕?’”
鱼豢一口气将许劭的评论复述完毕,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鱼蒙脸色苍白,显然担心魏武会因此震怒。
然而,魏武却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讽与不屑:“哈哈哈,好文采啊!这许劭可谓才华横溢!
听说他举荐的都是有才之人。既然如此,为何还有‘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这样的言论?无非就是用评论来左右才华,以清议之名行党同伐异之实。”
他说完,目光转向鱼蒙,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鱼君,明日你就去太守府报到吧。我府中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鱼蒙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感激与敬畏:“诺!多谢将军厚爱,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为将军分忧!”
魏武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看向鱼豢,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鱼豢,你年纪虽小,但才华横溢。若有新作,记得先给我看。”
鱼豢满脸兴奋,用力点头道:“诺!多谢将军!”
魏武微微一笑,转身走出屋外。
他的步伐稳健,但心中却颇为复杂。
鱼豢一家的才华让他欣喜,但许劭的评论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他一边走,一边暗自思量:他们骂我,是因为我赢了,他们输了!无计可施,所以想用这种方法来抨击我!
不过一两个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但如果所有人都这么说,陛下会怎么认为?
朝堂之上,那些士族豪门的口舌,足以颠倒黑白。我必须有所行动,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