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上,铅笔在作业本上画出一道道凌乱的线条。窗外的风卷着黄土拍打玻璃,把数学老师讲解二次函数的声音都刮得支离破碎。
他的目光穿过斑驳的玻璃窗,落在对面山坡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爷爷就是在那棵树下,用洛阳铲探出了东汉末年的青铜酒樽。此刻树根处隐约可见的青灰色炁场,像条小蛇正往地底钻。
\"秦霄!\"
粉笔头擦着耳际飞过,在墙上炸开一朵白花。全班哄笑中,他慢吞吞站起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校服内衬里的摸金符。铜制符身上二十八宿的凹凸纹路早就被他摸得发亮,此刻却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说说这道题怎么解?\"数学老师敲着黑板,眼镜片反射着冷光。
少年眯起眼睛,粉笔灰在阳光里飞舞的轨迹突然变得清晰可辨。那些白色微粒勾勒出的,分明是九宫八卦的方位图。他脱口而出:\"坎位兑宫,水位西移,当用离火破局。\"
教室陷入死寂,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笑声。秦霄猛地清醒过来,后颈渗出冷汗。最近这种古怪的直觉越来越频繁,上周帮王寡妇找走失的山羊时,他闭着眼都能闻出地下三米处汉代陶罐的土腥味。
放学铃响时,天空已经泛起铁锈红。秦霄把书包甩在肩头,抄近路穿过村后的乱葬岗。枯草间散落的碎陶片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他蹲下身捡起半块带饕餮纹的瓦当,指腹擦过纹路时,突然听到地底传来空洞的回响。
\"东南巽位,七步。\"他喃喃自语,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右前方挪动。腐殖土的味道越来越浓,当第七步落下时,鞋底传来不同寻常的震颤。扒开层层枯叶,一道两指宽的裂缝赫然出现,裂缝深处隐约可见青砖垒砌的墓墙。
\"臭小子!\"后脑勺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秦霄转头看见爷爷拄着枣木拐杖站在身后,羊皮袄上还沾着新坟的纸钱灰。
\"跟你说过多少次,戌时三刻阴气最重...\"老人突然收声,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道裂缝。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罗盘,铜制天池里的磁针正在疯狂旋转。
秦霄看着爷爷从腰间解下装着黑驴蹄子的布袋,心跳突然加快。往常老人带他认穴观星时总是从容不迫,此刻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青筋却根根暴起。当罗盘终于停稳时,磁针直指\"大凶\"的坎水位。
\"回家。\"爷爷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今晚炖羊肉。\"
说是炖羊肉,其实砂锅里飘着的羊骨早熬成了奶白色。秦霄捧着粗瓷碗,看爷爷从樟木箱底取出个油纸包。油纸层层揭开,露出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月光下饕餮纹的眼睛泛着诡异的青芒。
\"曹丞相设摸金校尉那会儿,咱们秦家先祖就是发丘中郎将。\"老人用长指甲刮着铜锈,\"知道为啥咱家祖训是'三更观炁,五更破土'?\"
秦霄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尖利的猫叫。爷爷猛地按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格子状的阴影,那些阴影正在诡异地蠕动,像无数细小的黑虫朝着青铜残片汇聚。
\"闭眼!\"爷爷低喝一声,抄起海碗泼出羊汤。滚烫的汤汁在半空凝成奇异的水幕,秦霄透过水幕看到地砖缝隙里渗出墨汁般的黑气。那些黑气扭曲着聚成模糊的人形,五指分明的手掌正缓缓伸向桌上的青铜残片。
当啷——
挂在门框上的摸金符突然坠落在地,二十八宿同时亮起暗红色的微光。黑影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炸成漫天黑雾。秦霄再睁眼时,只看到满地狼藉的羊骨和爷爷铁青的脸。
\"明天开始,\"老人捡起摸金符按在他掌心,\"我教你《撼龙经》。\"
后半夜秦霄是被冻醒的。月光像层白霜铺在炕沿,他摸到枕边的摸金符正在发烫。轻手轻脚推开堂屋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爷爷正跪在祖宗牌位前,面前摊着本泛黄的线装书。烛火摇曳中,他看见书页上画着幅诡异的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处,赫然是白天发现裂缝的乱葬岗。
\"爷爷?\"他刚出声,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秦霄冲过去扶住老人单薄的肩膀,却摸到后颈处凹凸不平的疤痕——那是十年前在贺兰山古墓里,被尸蟞啃噬留下的伤口。
\"霄啊...\"爷爷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记住,看到天狼犯紫微,就去骊山找...找...\"话未说完,窗外传来急促的狗吠。秦霄转头望去,只见村口方向亮起数道车灯,引擎轰鸣声惊起夜栖的乌鸦。
摸金符突然开始高频震动,二十八宿的凹槽里渗出粘稠的血珠。秦霄低头看去,血珠在符面汇成个歪歪扭扭的\"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