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牛站在孤儿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指节还残留着揍人后的酥麻。他望着绝尘而去的黑色奔驰,后视镜里赵臣那张肥腻的脸扭曲得像发酵过度的馒头。
\"您不该冲动的。\"身后传来轻叹。齐天云攥着褪色的蓝布围裙,细密的皱纹里盛满忧虑。这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总把孩子们的手工课材料叠得整整齐齐,此刻却连袖口的线头都在颤抖。
李铁牛转身时,正巧瞥见银杏叶落在女人花白的鬓角。他伸手替她拂去,\"齐姐记得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吗?要不是您收留我避雨,我早冻死在街边了。\"
回忆让齐天云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那时李铁牛还是工地搬砖的愣头青,浑身泥浆站在屋檐下,怀里却紧紧护着给工友带的退烧药。此刻他褪色的牛仔外套下,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起伏,像头收着爪子的豹。
\"可赵老板说要让咱们关门......\"女人的声音突然被孩童的喧闹打断。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跑来,手里举着歪歪扭扭的蜡笔画:\"铁牛哥哥看!这是你打坏蛋!\"
画纸上用橙色蜡笔涂满的胖子正被红色流星击中,角落里还画着戴眼镜的温柔女子和叉腰的短发姑娘。李铁牛蹲下身,闻到小女孩衣领上淡淡的皂角香,\"丫丫画得真棒,晚上加个鸡腿好不好?\"
\"我要留给小虎哥哥!\"女孩指着远处树荫下的轮椅,塑料轮毂在夕阳下泛着柔光。李铁牛喉结动了动,摸出手机给\"青橙配送\"发了条加急订单——二十箱儿童奶粉明天必须送到。
当白小米踩着马丁靴冲下石阶时,李铁牛正在检查院墙的裂缝。她火红的发梢扫过男人小麦色的后颈,\"李大侠又路见不平了?\"戏谑的语气裹着柑橘清香,是她在村口新摘的。
\"那混蛋说孩子们是社会的寄生虫。\"李铁牛指尖抠进墙灰,砖粉簌簌落在翻毛皮鞋上。三米外的叶子汐正在给孩子换药,闻言棉签在烫伤处多停留了两秒。这个总是淡漠如冰的女子,此刻镜片后的眸光比手术刀还冷。
暮色渐浓时,三人围坐在掉漆的乒乓球桌旁。白小米把玩着赵臣遗落的镀金名片,突然将其撕成两半:\"姑奶奶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寄生虫!\"
\"我们可以办慈善晚宴。\"叶子汐突然开口。晚风掀起她米色风衣的衣角,露出内衬绣着的\"仁和医院\"徽标。这个提议让李铁牛眼睛发亮,他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封皮上还沾着水泥渍。
\"青岩县企业家协会下周有季度聚会。\"白小米点开手机通讯录,\"我让小翠把醉仙楼顶层腾出来。\"她的指甲油是新涂的樱桃色,在暮色里像跳动的火苗。
争论在厨房飘出蛋花汤香气时达到高潮。李铁牛坚持要卖新培育的柑橘苗,被白小米用汤勺敲了手背:\"你那三亩试验田刚遭了虫害!\"瓷勺与铝盆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最后还是叶子汐的铂金卡终结了争执。当她从鳄鱼皮钱包夹层抽出卡片时,齐天云正巧端着蒸屉进来。老人布满茧子的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才敢接过那张闪着微光的卡片。
\"这钱算借的。\"李铁牛突然起身,铁艺椅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声响。他摸出车钥匙往外走,\"我去看看陈斌的电路修好没。\"月光将他背影拉得很长,后腰处隐约可见旧伤疤的轮廓。
白小米追到停车场时,男人正在用矿泉水冲洗指关节的血渍。改装皮卡的车斗里,几捆爱心企业捐赠的绘本用防水布盖得严严实实。\"倔驴!\"她将热腾腾的饭盒塞进驾驶室,转身时发梢扫过男人结痂的唇角。
深夜的村道上,李铁牛降下车窗。山风裹挟着野菊花的苦涩灌进鼻腔,后视镜里孤儿院的轮廓逐渐模糊成暖黄光晕。他想起赵臣最后那句\"要你们统统滚出青阳县\",猛地踩下油门。改装引擎的轰鸣惊起夜枭,却盖不住衣袋里震动的手机——是陆卫涛发来的土地规划图,红星标记正压在孤儿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