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卧室一看,我妈抱着我小妹正在撕心裂肺的哭。我爸赶紧也跑了上去,他接过我小妹也哭的梨花带雨,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爸哭。
现在我们好像都意识到此刻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慢慢的走了过去。这是我小妹从县医院回来后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我小妹的样子,之前我也想去看看我小妹,我妈都不让我们靠近。她说小妹身体虚弱,我们还是远远的看看她就好。
此刻只见我小妹眼睛紧闭,纤长的睫毛清晰可见,黄黄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我妈早上喂的面糊。可能她根本没有喝下去太多,都吐了出来,残留在脸颊处都干了。
现在她平静的躺在床上,穿着我小姑给她买的那件红色鸭绒服很漂亮,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可爱。只是身体却再也没有了规律的起伏了,我们兄妹几人就这样默默的都站在床前她的身边。
此时我们兄妹七人紧紧的站在一起,我想起我曾经妒忌她可以挨着妈妈睡,可以让妈妈抱着,还可以大口大口的喝奶粉,吃好吃的东西。
甚至于前两天我小姑买的鸭绒服我也很妒忌。我记得在我妈刚刚怀她的时候,我还特别憎恨她,恨她为什么要来我家投胎,真的不想让我妈再生小孩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归于了平静,我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不配当她的姐姐,恨自己比她大那么多还跟她争风吃醋。恨自己在她小的时候整夜哭闹,我嫌烦还恶狠狠的凶她。根本不知道她那时候还是个那么小还生着病小人,只是她身体不舒服她才整夜的哭闹啊。
我不知道那天我们一家九口人站了有多久,还是后来阿芬的到来打破了这寂静。
再后来大家都来我家了,我们也被别人拉过去睡觉了。
等到我再次醒来,就再也不见我小妹人了,那个她一直躺的地方是空空的,再也不见那个瘦弱哭闹的小女孩了。
我们兄妹几个人都不敢过多的问,我此刻也知道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小妹了,此生我们都不再相见了。想到这里,心里都像一根针在扎,做什么事都没有了心情。
我妈哭的跟泪人一样躺在平常我小妹躺的那个地方,不吃不喝。我爸则是蹲在地上吸着一根又一根的烟。我们兄妹几个也是默默不语的站在一旁,大家都没有心情再玩了。
就连平常经常闹着让我妈抱的妹妹也突然懂事了,一个人坐在一个凳子上,一坐就是一天。
第一天我们家没有开火,大家都没有吃饭,我哥和我大姐二姐都在不停的默默的抹泪。
而我也很难受,但没有哭出来,我当时还在想我怎么这么无情呢。谁知道我在日后的每次我看见那个床,那个小妹躺过的位置,我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静。我想这就是现在人们说的,亲人的离世从来不是一场激烈的瓢泼大雨,而是日后想起来的每一次潮湿。
第二天,我小姑来我们家煮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大家还是吃啥都没味,没有人吃。
第三天,阿芬叫大家去她家吃饭,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去,我们把昨天我小姑在我家做的饭菜热了热,随便吃点,我妈依旧没有吃饭。
第四天,我小姑和我小叔要返程了,大家都去我奶奶家送别,我妈起床也去一会了,我们在我奶奶家潦草的吃了几口饭。
……。
我们后来就开学上学了,我妈是过了正月十五才正式起床的。
我小妹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她走的时候还差半月不足两岁。她短短的一生基本都是在病痛中度过的,也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后来每次过元宵节我们都想到我们还有一个小妹妹,她叫元宵,在元宵节出生,虽然她离开了我们,但是在我们心里,永远都记得有她来过。
我妈每次提起我小妹都很难受,所以在我小妹离开后,我们家过正月十五的时候都很简化了。既没有了炸年货,也没有了包饺子,只煮了一锅元宵大家吃吃。
我妈每次吃元宵的时候就嘴里嘟囔着:“元宵啊!今年你都三岁了,有一米高了吧!元宵啊!你四岁了呢,有一米多了,三十斤重了吧,妈妈肯定抱不起你了。……元宵啊!你都十八岁了!长成大姑娘了,肯定长得很漂亮了,长成大人了再也不会生病了。”
每年我妈都这样说,我们每次听了都很难受。我也劝过我妈,不要再说我小妹了。
但是我妈说:“我怎么能忘记啊!她来一场我念一生。”
是啊!谁又能忘记呢!
现在我家的鸭子不太多了,被我爸基本也给卖完了,我哥也很少去放鸭子了。
有一天我哥干完活路过那个他经常放鸭的地方,他心血来潮好想再去看一看。他不知道是想看看那个女孩,还是想去看看那个地方,反正说不准,就不由自主的去了。
到了地方,老远我哥就看见一头牛在吃草。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女孩在放牛,我哥心里一阵狂喜。他已经好久没有再见女孩了,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跟她说,还有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也想同女孩聊聊。想告诉她,自己突然不辞而别是因为家里有事,而不是自己不想和她一起放鸭子了。
当我哥刚刚踏入那个地方后,突然一根棍子就横在我哥跟前,我哥不由得一震:“谁?干嘛呢?”
“你是谁?”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哥背后响了起来。
我哥一听,此人不是那个女孩,我哥立马警觉了起来,他决定就地反击。
我哥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后面,趁后面的人不注意,左腿一扫就挑起棍子拿在了手里。为了让对方对自己放松警惕,觉得自己对他没有敌意,我哥随手就把棍子给扔进了不远处的河里。
“还不错,身手还算灵敏。”
我哥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那里。
“你是谁?”我哥继续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这是我们的地盘,你怎么闯入呢,我记得我姐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个地方啊!只有我们姐弟俩才知道。”小男孩摸着脑袋边想边说。
我哥一听,原来这个小男孩是那个女孩的弟弟呀!我哥此刻心里有点后悔,自己跟那个女孩在一起放鸭那么久了,居然忘记问了女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