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漻川看着手中的照片。
这些是从监控中截取下来的。
清理那些枯萎的玫瑰时,他发现园子里到处都是监控,他很轻易地找到了录像。
但他没有打开录像的权限,努力操作一番,最后只能取出内部几个文件夹。
其中一个,似乎会自动保存、截取、归类出现的人脸。
他神情古怪。
有一部分照片的主人公,是白裙女孩a。
枫叶还没有变红时,她就已经经常出现在附近。
季漻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面朝房子的方向,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低着头,像在祈祷。
他记得那是情人偶尔会出现的小动作。
但当枫叶开始变红以后,女孩出现的频率也开始变高,凝视着院子的方向时,表情也会显得阴冷。
季漻川感觉她精神可能不太正常。
同样不太正常的还有b,b也常常在房子周围徘徊,但是出现的频率,没有a那么高。
除了因为a,季漻川暂时想不到他过来的理由。
c也有很多照片,但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他经常在附近送货,所以会被拍到路过的身影。
让季漻川意外的是,他的邻居们也经常入镜。
那对喜欢红色的情侣,时常停留在房子附近,隔着围墙或者花廊,往园子里头探看。
监控捕捉到他们的表情,有几张像是羡慕,有几张像是好奇的张望。
有几张像是……探听,和同情。
……是他们曾经听到过什么吗?
季漻川的指尖摩挲过照片,里头的情侣,女人脸上是怜悯,男人的表情则是带着不忍和指责。
“亲爱的?”
他听到情人的声音,回头。
刚睡醒的情人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赤着脚,抱着一个巨大的枕头,站在门边。
情人举着枕头,表情有点不可置信:“亲爱的,你说会陪我睡觉,就是用这个来骗我吗?”
季漻川笑笑。
季漻川对他招招手。
情人乖乖过来了,因为生病,表情还有点蔫蔫的。
他摸了摸情人的额头,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他靠坐在沙发上,情人黏糊糊地凑近,因为生病神情总是显得脆弱。
情人伏在他怀里,像一个热乎乎的大型动物,时不时拱来拱去,贴在他耳边,说喜欢他,他说自己非常、非常喜欢他。
情人会向他索求亲吻。
情人说:“轻轻的一下就可以了。我保证,我保证不会传染你的。”
他说:“传染也没关系。”
深吻后,情人的脸彻底爆红,温度飙升,宛如再次高烧。
幸福感和安全感会让情人放松,这种情况下他很容易就能把人哄睡着,然后自己去忙些别的事情。
哄睡时,他忽然又想到什么:“还有什么瞒着我吗?”
情人不明所以。
他说:“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很怕对方又憋个大的。
情人眨眨眼。
他没忍住,又想去捉那密密簇簇睫毛下的小痣,情人弯起眼睛。
“我还想听故事。”情人要求。
于是他继续读那本希腊神话,
最后,他们都睡着了,在暖洋洋的冬日里。
……
古堡又在眼前浮现。
“你认为,谁是凶手?”
众人面面相觑。
昏暗的光线里,a阴沉的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
“我还是认为,是b。”
a说:“因为你不止一次,妄图伤害学长。”
b说:“我、我只是……”
他仓皇地辩解着:“那些事情,和真正的杀人,是不一样的!”
他说:“为什么不是、不是c?他肯定也会嫉恨学长那样的人吧!”
c说:“不是,哥们,你有病啊!”
“关我什么事啊,”c不解,“哇塞,那一整条街住的都是成功人士吧,难不成我每个都嫉恨?我有病啊!”
c又说:“话又说回来,有没有可能,其实凶手就是你们那学长的邻居呢?那个w和m?”
他觉得很有道理:“他们俩离你们的学长最近,可能平时就积累了什么矛盾,然后某一天爆发了,因此痛下杀手!”
“可惜,他俩现在不在这里,”c说,“不然还能对峙一下。”
“……那情人呢?”
角落里,黑发青年轻声问。
c飞快地瞟一眼季漻川,不尴不尬地说:“这个……情杀,确实,也有可能哈。”
大部分时候,青年是安静的,他一直对众人配合恶灵玩捉迷藏的行为,感到真心实意的不解。
他从角落走出来。
他望着季漻川,声音很低:“你刚才说,你……你是他的情人,对吗?”
季漻川看到他蜷起的指尖,微微发颤。
其实他望着对方的目光很柔和,只是不做什么表情时,眉眼天然就显得冷淡。
他就这么看着黑发青年说:“是呀。”
“我是他的情人。”
对方后退一步。
“你们……”青年艰难地问,“你们感情很好吗?”
季漻川说:“我们感情很好。”
过了很久,青年说:“我刚才捡到一个日记,是w的。”
他说:“作为邻居,w说,他经常能听见‘学长’的房子,传来奇怪的声音,有时候还有重物落地的碎裂声。”
“似乎,‘学长’和情人,总是发生激烈的争执。”
那天晚上,月色黯淡,男人正在修补外院的墙缝,忽然听到模糊的对话。
透过相隔的墙廊,他看到俩个影子,一个把另一个扑在地上。
那个影子是震撼的、僵硬的、绝望的,似乎刚刚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惊世骇俗的隐秘,因为难以承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男人听到,其中一个人问——
“我和他们的区别是什么?”
他没有听到后面的回答,但他想那应该是非常让人伤心的一句话,因为后来,房子里传来的争执更多了,他和妻子常常看见“学长”靠在门边,落寞地低头。
【我和他们的区别是什么】
季漻川眨眨眼。
“就是情杀!”
c灵机一动:“这不很明显吗!那个情人出轨了,被抓包了!”
“后来‘学长’想和情人分手!”
“情人不愿意,所以把‘学长’杀了!”
c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季漻川又凉飕飕地看过来。
但所幸,季漻川没说什么。
因为季漻川也觉得有点道理。
可是青年显然难以接受:“出轨?他们?情杀?”
季漻川轻咳一声,很坦然:“我不知道。”
“我不记得了。”
c为此感到忧心忡忡:“N啊,其实你是凶手也没事,我们又不是警察。”
“你老老实实说出来,把我们从这个鬼地方放出去,多好啊。”
“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谁也挨不着谁,”c试图唤起季漻川的良心,“你这个算放下屠刀,救人一命呀!”
季漻川说:“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c很沮丧地坐回去:“也是,光知道凶手是谁还不行,还得知道凶手是怎么犯案的。”
“你不记得,我们推测再多也不行,”c又抬头,“而且这里还有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呢。”
“好小子,你竟然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吗?”
青年抿嘴。
恶灵的沙沙声忽然又近了。
第二轮捉迷藏开始之前,他们曾经约定,为了效率最大化,负责找人的m,直接在固定的时间后去“抓”w就行了。
但现在显然不对劲。他们找了那么久的线索,讨论了那么久,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
为什么m还没有找到就躲在正厅的w?
屋里顿时又安静下来,大家都不想发出声音,惊扰到路过的恶灵。
但沉默很久的a,忽然抬头了。
长窗外暴雨未歇,白裙女孩在昏暗中微笑:“想不起来吗?”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中,她直接伸手,一把拉开紧闭的房门——
“嘎吱——”
黑暗中木门扭动着,吸引远去的沙沙声回头。
c尖叫:“你疯了!”
a冷冷地说:“我们都有想不起来的事。”
“那就,”她笑了,“一起回想吧。”
耳畔的沙沙声越来越大,仿若恶灵贴近身后抓挠耳膜,灯光熄灭,黑暗让人毛骨悚然。
季漻川抓住那个人发颤的手。
因为对方离门最近,他的第一反应是把那个人拉到身后。
那瞬间——梦境的最后,旋转的扭曲画面里,季漻川感到那个人回握住他的手。
他指尖发颤,声音轻微。
他说:“我叫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