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疯子应当是被林淮打狠了、打破防了,打出斗志了。
他对季漻川窃窃低语,告诉他林淮这种恶鬼,也会有弱点。
他并非天生恶命,反而是含冤而死,李赛仙他们一定对他用过压制的法子,只是没抵过无名氏族的阴气。
老疯子嘱咐季漻川:“你探他过往,找出压制他的那个东西。”
“然后我就能,”老疯子咬牙切齿,“灭了他!”
“哐当——”
墙塌了。
老疯子面露惊恐,当即倒地,吐舌瞪眼装死。
季漻川嘴角抽搐,看清烟尘四起中,林淮的身影。
他更像个鬼了,青白脸色,全黑的瞳孔,眼珠下两道血痕。
这鬼一挥手,倒地的老疯子又被甩出去。
季漻川看到他落地时又咳出一口血,然后叫喊着二三四五,被两个咻一下赶过来的僵尸扛着走了。
季漻川正想感慨老疯子身手利落,进退自如。
他的下巴就被锢住,冰冷的触感让他发颤,而林淮只是蹲在他面前,低着头。
林淮给了他一个很深的吻,很凶,很重,像在惩罚,咬破他的唇舌,让他长记性。
季漻川动不了,只能任由林淮吻了个尽兴,看他全黑的眼瞳慢慢消退,又变成那双漂亮的黑白眼睛。
恶鬼很哀伤地,额头抵着季漻川:“你为什么跑嘛。”
季漻川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哥哥这样,好乖。”
林淮很爱怜地,捧起季漻川的脑袋,又深深吻下去,在季漻川快窒息前才停下。
他抓着季漻川胸口:“好了,我带你回家。”
“哥哥想说话?”
林淮露出思考的表情,“哥哥想跟我说什么?”
他把季漻川抱起来,很轻松,又低头亲亲他的耳朵,像温柔的安抚。
但是眼睛阴沉沉的:“又想好怎么骗我了吗?”
季漻川眨眨眼。
林淮说:“听不到哥哥的声音,我很不习惯。”
“但是如果让哥哥开口了,”他很苦恼,“哥哥肯定又会把我耍得团团转。”
“哐——”
老疯子塞给季漻川的那把桃木剑,掉在了地上。
林淮低头,眼珠又变成纯黑,倒映着季漻川发白的脸。
他把季漻川放下来,捡起剑,想了想,把桃木剑塞进季漻川手心。
“哥哥,我们可以来玩一个游戏。”
林淮低着头:“我呢,是不想哥哥离开我的,哥哥既然说过我是哥哥的责任,就应该把我放在心上,永远不分开。”
“但是哥哥好像并不这么想。”
他轻轻说:“林景,你不要觉得我喜欢你,就可以轻飘飘糊弄我、玩弄我,践踏我的心。”
“虽然你这么坏,对我那么不好,”林淮说,“但是呢,我依然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真的最后一次。”
“这把剑,”他说,“我们互相刺对方,一人一下。”
“若是你把我杀死,让我魂飞魄散,我放你走。”
“若是我把你杀死……”
林淮舔他的脖颈,又重重咬下去,小虎牙上沾了血,嘴角翘起。
“你就让我吃掉,好不好?”
意识到不能开口的哥哥没有办法给出选择,林淮极其缠绵地啃咬季漻川的唇,咬得一片糜红,才停下来:“哥哥要玩吗?”
他不傻。
林淮能把桃木剑踢来踢去,他要是真的试图用那把剑刺林淮,才是真的完蛋。
季漻川说:“林淮,我没想走。”
林淮一个字都不信,懒懒的:“是吗?你不想走,是那个老道士拖着你跑的?”
正是。
“你不想走,”林淮冰似的手指摩挲季漻川的后颈,“是他逼你藏到这里,往你身上装辟邪印。”
画着符文的黄带子适时发出“嗤——”一声,莫名自燃。
季漻川很真诚:“对。”
林淮粲然一笑,抱住他:“我就知道!哥哥最喜欢我了。”
季漻川听见“咔嚓”一声,低头,看见手腕上多了个木环,另一头系着青绿绸带,拴在林淮手腕上。
林淮把桃木剑踢开:“哥哥,那我们回去吧。”
季漻川偷偷试了一下,那木环是个锁,解不开,绸带材料特殊,也扯不动。
季漻川有点没搞懂情况,林淮一笑,绿带子咻的缩短,他跌跌撞撞倒在林淮身上。
“这么粘我呀。”
林淮又亲他,边亲边问:“哥哥喜欢我吗?哥哥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季漻川感觉腮帮子不受自己控制了:“是。”
林淮病态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又说:“哥哥想跟我回家。”
“想。”
“要是我不理哥哥呢,我不亲你,你是不是要哭啦?要对我闹?”
“是。”
“真黏人,”林淮很苦恼,“可是我是鬼,你是人,我们两个没有办法一直在一起的。我很介意这个的,怎么办呢?”
季漻川盯着他。
林淮就长长的“噢”了一声:“哥哥愿意陪我死呀。”
不太愿意其实。
林淮掐上季漻川,黑沉沉的鬼眼流下血红的泪:“哥哥,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这样,对你和我都比较好。”
林淮是真的起了杀心,那股力越来越重。
季漻川动弹不得,在窒息感中,绝望地闭上眼睛。
“砰!”
他松开手。
季漻川大口大口喘着气,濒死感还未撤下,他眼眶发红,渗出泪水。
而林淮哭得更狠,也更伤心,像个无助的小孩蹲跪在地上。
“我该拿你怎么办?”
“哥哥,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他扑到季漻川怀里,流了好多好多眼泪,紧紧抓着季漻川。
“说你喜欢我!”
林淮满脸血和泪,黑色的鬼眼让人悚然,表情却是脆弱的、惊惧的、哀求的。
他呜呜哭:“你让我好难过,哥哥,你跟他走的时候,我难过得要站不住了。”
“说你喜欢我……好不好?就一点点的喜欢。”
“你、你要对我道歉!”
季漻川叹口气:“对不起。”
林淮抹掉眼泪:“没、没关系的,我会原谅你,我总会原谅你的,只要你对我道歉……”
“然后说、说,”恶鬼哭着亲他,“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说你……你不会再让我难过。”
“好,我不会再让你难过。”
他恶狠狠的:“林景,你要是骗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季漻川说:“我要是骗你……”
“唔……”
他堵上来,脸上全是水,湿哒哒地亲季漻川,气喘吁吁:“好,我原谅你了。哥哥,我们回家吧。”
直到进屋前,季漻川都真的以为这茬算是过了。
林淮阴晴不定,脾气很怪,但大都只是一时的发病和别扭,很好哄。
季漻川看着手腕上的木锁,觉得不太安心。
“林淮,”他问,“你什么时候给我解开?”
林淮晚他一步进门,叩上房门,靠在门边看他:“解开啊……”
他阴沉沉的,但是视线开始在季漻川身上暧昧的流转,从季漻川怔愣的眼,到被绿绸收紧的腰。
季漻川觉得有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林淮。”
“嗯,哥哥我在。”
“林淮,你别过来。”
“我累了,哥哥。”
“我也累,我们休息吧。”
“好。”
“……林淮!”
“哥哥,腿抬一点。”
季漻川懵:“抬腿做什么?”
林淮亲他:“哥哥猜一猜。”
灯烛无风自灭,视线一片昏暗。
有个人把他压下去,手上的力大得吓人,嘴上柔声说:“哥哥,闭眼。”
……
……
季漻川双目失神,湿汗涔涔。
这次他脑袋里炸了一百个宇宙,那些五颜六色的光束最后融成一抹白光。
天亮时,季漻川觉得自己刚从水里捞出来,或者被动物园里的小动物踩踏了一整夜,手脚已动弹不得。
他从前只觉得世界观时常被震慑,但现在他觉得他已经没有那些东西了。
林淮黏黏糊糊赖在他身边:“哥哥,我还困……”
季漻川温柔地推开他:“滚。”
林淮亲亲季漻川:“哥哥,我不困了。”
季漻川警惕:“……其实我也还困。”
林淮像餍足的小动物,蹭来蹭去:“哥哥是甜的。”
够了。
“哥哥好热,像发烧了一样。”
可以了,到此为止了。
林淮又小声说:“哥哥的声音也好好听,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原来哥哥之前一直瞒着我。”
季漻川说:“林淮,闭嘴。”
“好吧。”
过了一会,被子里头又拱出一个小脑袋:“哥哥,我昨晚是不是很丢脸。”
林淮脸红,只好意思露出两只眼睛,“哥哥,我保证,下次不会哭了。”
季漻川不挣扎了:“林淮,听话,睡吧。”
“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
“好,睡吧。”
“哥哥不要嫌弃我……我会伤心的,我会多练习,不丢哥哥的脸。”
“睡吧。”
“哥哥……”
季漻川把被子蒙上去,冷酷无情地隔绝恶鬼的声音。
手腕上的木锁从此再也没卸下来过。
季漻川旁敲侧击,知道了这是无名氏族的东西。
只是短短一截木头,就藏着散不尽的阴气,林淮永远可以通过阴气感受他的位置。
林淮已经把他关了起来,一副他们都将在林府化为枯骨的架势。
等到盛夏降临,林府的湖水开满了荷花,无人照顾的林木在两岸肆意生长。
季漻川才回过神,发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