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加入璇玑阁,阁主辛岚玉为表庆贺,特意摆下一场热闹非凡的欢迎晚宴。
阁中数十位未出任务的女卫也都纷纷凑了过来。
一时间,地宫之内烛火摇曳,众人交谈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而在这热闹的场面上,有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阁主身侧。
只见阁主带着那人前来寒暄。
三人面面相觑,岳清澄与青菀这才惊觉,此人竟是石柱宣抚使马星辰,同时,他也是阁主辛岚玉的丈夫。
马星辰见到岳清澄与青菀,满脸皆是惊讶之色,说道:“竟是你俩这到处惹祸、一蹦老高的小姑娘,你俩来京城寻亲?怎么会来到这里?”
辛岚玉在一旁,赶忙笑着解释道:“这位是药师叶灵筠的孙女,叶青菀,那位则是代州北郡王的女儿岳清澄。”
餐桌前,岳清澄听到“代州北郡王”几个字,心中猛地一震,慌忙抬头看向阁主辛岚玉。
她满心疑惑,这些自己未曾交代过的事,阁主怎么会知晓?更何况,早上才刚登记造册,竟能如此迅速地将她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着实令人惊叹。
青菀倒是落落大方,点头应道:“嗯,我们是来京城寻亲的,寻亲的地方,恰恰就在这里。”
岳清澄随即起身,动作虽有些生疏,却也有模有样地斟满一杯茉莉酒,端起酒杯,向着马星辰恭敬敬道:“大人曾两次救我们性命,一直未来得及好好感谢,这杯酒,敬大人。”
辛岚玉瞧着她这模样,不禁咧嘴笑了,说道:“这是哪里学来的,别叫大人了,这位是我夫君,他主要负责官场事,日后见到,就叫阁主好了。”
“夫君?”岳清澄再次被惊到。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加入璇玑阁的事,辛岚玉早已禀报给了她父亲岳振霆。
岳振霆对此处极为放心,觉得自家女儿在这里不会碰上什么特别棘手难办的事情。
最初的两年,岳清澄和其他新入阁的女卫一样,协助处理一些街市纠纷,帮忙调节邻里关系之类的小事。
每日在阁主悉心指导下练功,她的身手、招式都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第三年,被派出潜伏蒙古部落任务的槿薇师姐回来了。
然而,去往女真部落的大师姐红蔷,却只剩下被砍碎的尸身,被同行的女卫带了回来。
蒙古部落的环境恶劣至极,风沙漫天,刮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槿薇师姐扮成牧羊女,在那儿潜伏了一年半有余,硬是将敌军的兵力部署、牛羊储备等情况摸得门儿清。
回来的路上,还巧妙地躲过了好几波搜查。
反观红蔷师姐,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去时正值立冬,建州乃是严寒之地,餐风露宿,冻得半死。
好不容易攀上了海西女真哈达部首领孟格布禄。
其实,只要红蔷师姐愿意放手璇玑阁的事务,虽说做不了正妃,但在女真部族,荣华富贵也能轻而易举地到手,暖帐貂裘、佳肴美酒,安逸日子仿若一幅现成的画卷,触手可及。
可红蔷师姐丝毫没有动摇,依旧坚定不移地执行着璇玑阁的任务。
三个多月里,她每日穿梭在各部营地,小心翼翼地窥听消息。
只是,她时常莫名失踪,行踪飘忽不定,渐渐地,引得孟格布禄猜忌渐生。
不久之后,便有一双双隐匿在暗处的眼眸,悄然盯紧了师姐的一举一动。
在璇玑阁时,红蔷师姐机灵得像只小狐狸。
可到底是个姑娘家,平日里在阁里,虽说也练功吃苦,但真到了那冰天雪地、危机四伏的敌营附近,身手却没了在阁中那般好用。
那日,她猫着腰,凑近营帐偷听机密时,突然数支箭射来。
红蔷师姐赶忙跳起躲开,却正中敌人圈套。
只见营帐上瞬间跳出两个手持弯刀的兵卒,一人一下,无情地刺穿了她的肩胛骨,红蔷师姐便直直地摔了下去。
孟格布禄对红蔷师姐的行为极为生气,毫不留情面地一通砍杀,而后将她的尸体丢出了营地外。
天气寒冷,野狼也蹑手蹑脚地在附近徘徊。
赫图阿拉城内的女卫见很久都没有得到红蔷师姐的信息,便赶忙向京都飞书传信。
京都方面迅速联络抚顺千户所和赫图阿拉城两处璇玑阁影卫,按照红蔷师姐的活动范围,足足搜索了半个月,才寻得了带有莲花令的红蔷师姐那残缺不全的尸体。
红蔷师姐被寻回,建州女真部族的任务便无奈失败停了下来。
不久之后,岳清澄和师姐若兰等四十人,肩负重任,前往了赫图阿拉城。
这一次,青菀并没有跟随岳清澄一同前往。
一年之后,喜讯接连不断地传来。
在女卫们各方游走、巧妙运作之下,女真叶赫部纳林布禄与努尔哈赤结盟后,孟格布禄与叶赫部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双方从盟友瞬间转为厮杀的仇敌。
又过了一年,女卫们成功离间了叶赫部与哈达部。
纳林布禄率部众气势汹汹地攻打孟格布禄所部,孟格布禄力不能支,屡战屡败。
由于女卫们不断地搬弄是非,此时纳林布禄已经背盟于努尔哈赤。
孟格布禄借此机会,送三子到建州作为人质,请求努尔哈赤出兵援助。
而努尔哈赤却为了打击屡次加害于己的叶赫部,果断派费英东、噶盖二人统兵二千援助孟格布禄,并协助哈达部戍守。
叶赫部求援不成,反倒眼见建州军马援助了哈达部,纳林布禄心中顿时恐慌不已。
慌乱之下,他竟想出以重金买通明边官的计策,妄图借此扭转局势。
然而,他的这一谋划被女卫成功截获,并篡改了书信的内容。
信中称,只要孟格布禄率部袭杀费英东所率的建州军马,明廷便会大力扶植他,助其稳坐哈达部统领之位。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孟格布禄竟真的轻信了这封出自女卫之手的诱骗书信。
他全然不顾建州军马此前对自己的援助之恩,悍然转过身来,准备对费英东的建州军马发动袭击。
这等忘恩负义之举,彻底惹恼了努尔哈赤,一时间,女真部族乱作一团。
努尔哈赤决意亲率大军,攻打这个恩将仇报的孟格布禄。
建州大军以舒尔哈齐率部为先锋,迅速率兵围困了孟格布禄所居城池。
可奇怪的是,他们只围不攻。
待到孟格布禄率众冲出城时,舒尔哈齐派人告诉努尔哈赤,“敌军已经出城了。”
然而,只是告知了一声,舒尔哈齐却并未派兵迎敌。
努尔哈赤闻此,忍不住训斥舒尔哈齐,“难道我们是因为这座城里没有敌军才来的吗?”说完,便翻身上马,亲自督兵迎敌。
女真部族各怀鬼胎,努尔哈赤大军在半路却被舒尔哈齐的部众中途堵塞,无法顺利接战,只能无奈改路,沿城墙下缓缓而行。
城上的哈达部兵卒见状,立刻矢石齐发,建州军马死伤惨重。
但在努尔哈赤的坚定领导下,黄昏时刻,城池终被攻克,孟格布禄也被活捉。
半年后,若兰师姐不知因何缘故,被砍掉了一只胳膊,拼尽全力逃回了抚顺千户所。
巧的是,这里的医师正是青菀。
在青菀的悉心包扎诊治下,若兰师姐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但当青菀向她询问郡主岳清澄的消息时,因为她们分散在不同部族,若兰师姐对岳清澄的信息丝毫不知。
又是一年过去,叶赫部已经依附了明廷,成功制约了建州努尔哈赤。
京都的飞鸽传书传来,表明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初夏时节,在抚顺千户所,青菀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岳清澄。
两人小聚了两日,便起身准备回京都。
回想璇玑阁女卫来时四十几人,时至今日,却只剩下这十二三人。
今日的马儿,早已不同往日那两匹小马驹,一路奔腾,很快便到了鸦鹘关。
这地儿两山夹一道,地势险要得很,道路两侧连绵不断的群山,峰峦叠嶂,草木繁盛,若是有人躲在里面,根本难以察觉。
岳清澄看着时不时抖动的树林和山草,心中总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突然间,若兰师姐猛地喊了一声“驾”,她便驾着马儿疾驰而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箭雨便如流星般射了出来。
青菀已不是昨日那个小姑娘,只见她一个鹞子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又一个闪身,迅速跳到树后。
这一番变故,虽然只伤了两人和马儿,但众人皆是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些袭击之人,有着粗糙暗沉的肤色,身着草灰色马褂,前额头发剃光,脑后留发编辫,手持弓箭、匕首,身上还有鹰的标识。
岳清澄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明显是建州的黑鹰队。
可这里乃是大明地界,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岳清澄抬头看了一眼山上,又看了看山下,两山夹一道的地势,按照以往黑鹰队的作风,这一侧也理应会有埋伏才对。
可奇怪的是,山上并无任何动静。
正想着,黑鹰队从对侧山上窜了出来,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岳清澄当机立断,说了句:“往山上跑!”
众人往山上跑了没几步,岳清澄脚下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跌进了一张大网子里。
紧接着,清澄连同七八名女卫都被吊了起来。
而青菀连同几个女卫,不慎跌进了坑里。
这侧山林里埋伏的黑鹰队见状,立刻杀了出来,刀剑齐刷刷地对准了她们。
就这样被囚了?岳清澄满心不甘,她迅速从靴筒里掏出匕首,用力割破网子。
女卫们纷纷落地,与黑鹰队厮杀起来。
虽说她们动作灵敏迅捷,可手中并无长刃,岳清澄手里也只有一把匕首。
女卫们便相互配合,试图抢夺敌方手中兵刃。
这场战局艰难万分,双方苦斗良久,依旧鏖战不下。
就在这时,哒哒哒哒的马蹄疾驰声传来,众人定睛一看,竟是若兰师姐竟然又回来了。
她的身后,飒爽英姿的璇玑阁阁主辛岚玉,以及威风凛凛的邹储贤将军带着大队清河堡明军。
“是阁主!”女卫们精神一振,向着明军这边撤了下来。
可青菀几人仍被困在坑中,黑鹰队拿着长叉守在坑边,她们根本出不来。
这可怎么办?岳清澄心急如焚,想了想,眼下之计,只能先下去,静观其变。
很快,青菀被当成质子,被押了出来。
“别动!”黑鹰队首领厉声喝道,用手指着若兰:“用她们换她们,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辛岚玉目光如刀,嗓音冰冷,不屑的嘲讽道:“在大明疆土之上,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怎么离开吧,还妄想交换人?”
说时迟那时快,青菀向上拍了一下腰上的袋子底部,囊中银针瞬间被抛射出来。
她身形如电,直刺身侧黑鹰队的太阳穴,瞬间击杀四人。
被囚女卫们趁机飞速跑向明兵,身后黑鹰队见势不妙,立刻拉满弓,数箭射出。
青菀见状,张开双手推开左右的人。
辛岚玉手中鸳鸯双剑寒光一闪,已然跃下马背,冲入敌阵,将射来的箭踢飞。
她的剑法凌厉而迅捷,每一剑都稳准狠地劈开敌卒的防御,逼得黑鹰队节节败退。
眼见形势不妙,黑鹰队小头目暴怒下拉满弓弩,目标直指辛岚玉!千钧一发之际,岳清澄跃了过去,矫捷地夺过敌卒的长刀,反手将小头目手中的弓弩击落。
邹将军见这黑鹰队还敢出手伤人,顿时勃然大怒,挥手大喝:“杀无赦,上!”
没了质子的黑鹰队,此时已经大势已去,他们虽然善战,但面对众多的大明士兵,也只能被砍瓜切菜般击杀在地。
众人拜别邹将军,众女卫踏上了回京都的路,继续前行。
路上,岳清澄实在是想不明白,若兰师姐刚才的举动,忍不住问道:“师姐那会怎么了,怎么突然跑走了,也不提醒我们?”
若兰师姐听了,支支吾吾地说道:“事急从权,黑鹰队我们根本对付不了,需要去喊支援。”
然而她的借口漏洞百出,当时黑鹰队明明还躲在林子里,根本没有行动,怎么可能知道是黑鹰队?
并且这里距离清河堡很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喊到救兵和阁主?
辛岚玉的目光落在若兰身上,带着一丝深意,却未多言,只道:“继续赶路,其他事回京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