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二人紧随马星辰,穿过广宁门卫所,顺利通过了进京的盘查。
马星辰牵着缰绳,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轻笑着问道:“好险,差点就进不了城了,这快入夜了,不知两位姑娘要去哪里落脚?”
清澄郡主微微俯身,态度温和而有分寸:“多谢大人一路护送,我与妹妹来京都拜访亲戚已备好住处。”言罢,便与青菀一同离开。
路上盘算着已有数年未踏足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了,京都的一砖一瓦,仍旧如她记忆中的模样,可当年的热闹和欢声早已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响。
王府老宅子依旧伫立在那里,只是门前的牌匾已换了字样,庭院的旧貌被新主人的修葺取代。
青菀跟着岳清澄绕着宅院缓缓行走,郡主眼里满是怀念,似是在追寻往昔的痕迹。
这曾经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与家人共同生活的温暖所在,庭院里曾有母亲细心照料的花圃,每一株开得正艳的芙蓉,都像极了母亲温柔的笑容。
夏日的傍晚,她和妹妹常在院中追逐嬉戏,满脸的汗水,奶娘的轻斥声和父亲的爽朗笑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昨日。
可如今,那些声音早已散入风中,再也听不见了。母亲是否还安然无恙?那个总爱扯着她衣袖喊“姐姐”的妹妹,如今又身在何方?
牵着马儿绕着旧日府邸踱了一圈,虽不曾靠近,却难掩她心中复杂的情绪,夜风袭来,也吹不散心中的感伤,两人寻了家客栈暂时歇下。
已至戌时,岳清澄正准备歇息,却见青菀从榻上起身,披了件衣裳,推门要出去。
她连忙出声制止,语气里带了警惕:“怎么又睡不着了?半夜出去,你就不怕再遇上什么坏人?”
青菀转身,神秘兮兮地凑近道:“刚刚在路上,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小时候爷爷带我去的地方,我去瞅瞅。”
岳清澄挑了挑眉,几分好奇涌上心头:“在哪里?明日再去不好么?”
“就在你转圈的大宅子附近,九曲小巷的尽头,我怕我睡一觉就又忘了。”青菀轻声道。
“大宅子?我以前的家?”这已经完全点燃了郡主的好奇心,匆匆穿好披风,随青菀出了客栈。
沿着巷道走了许久,月光将二人影子拉得细长。
九曲小巷果然如其名,弯弯曲曲的路设计得犹如一朵莲花描边样绕来绕去,足足用了多半个时辰,她们终于来到了小巷的尽头。
一座低矮的小院隐匿其间,院落简陋,只有一棵老树、一张石桌和一间破旧的房屋,房门虚掩。
青菀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满是灰尘,显然已经很久很久没人住过了。
清澄站在门前,神色微凝,低声问道:“这里真的是什么璇玑阁么?”
她的记忆里,这一带充满了迷惘与恐惧:“我小时候曾在九曲小巷迷了路,只有哇哇大哭,才吸引了哥哥来救我,这里面从来不敢来的。”
青菀点点头,肯定地道:“没错的,就是这里。”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跑出房间,站在院子中喊道:“郡主快过来!”
清澄郡主走出房间,只见青菀正蹲在石桌旁,按着石凳下的方砖,一下一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似乎在试图触发什么机关。
可房间却纹丝不动,仿佛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青菀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困惑:“奇怪了,怎么没有反应?以前这里可不是这样的。”
月光皎洁,三名身着玄紫色芙蓉纹饰劲装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脸庞素净,眉如墨锋,双眸冷凝锐利。
她们站在墙头,身姿挺拔,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为首女子冷声问道:“璇玑阁重地,何人深夜叨扰?”
在地上捣鼓机关的二人抬头望向墙上三人,青菀忙回应道:“姐姐,我是来寻爷爷的……”
话音未落,墙上女子厉声喝道:“璇玑阁皆为女卫,哪里来的爷爷?你们究竟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青菀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花瓣状令牌,举起说道:“小时候,爷爷带我来过这里,当时的姐姐给了我这个,说随时可以来。”
墙上其中一人跳下,接过令牌细看片刻,又迅速跃回去,禀报道:“大师姐,是阁主的芙蓉令。”
站在中间被唤作大师姐的女子接过令牌,冷冷扫了一眼,淡然道:“芙蓉令固然珍贵,但你们若真是来寻人,岂会选在深夜擅闯?今日进阁选拔已毕,你们又何必这般匆忙?”
青菀闻言一怔,连忙摇头:“我们不是……”
大师姐却似未听见,继续说道:“既然你们手持芙蓉令,也算有些本事。如今选拔虽已结束,但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若想进阁,可以试试补选的机会。”
她故作不屑地将令牌掂了掂,眼底掠过一丝骄矜:“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有没有资格了。”
说完她随手将令牌抛向石桌正上方的高枝,约两三丈之高,这对寻常女子而言根本无法企及。
青菀仰望枝头,气得直跺脚:“这分明是刁难人,怎么可能拿得下来?”
大师姐一脸不屑,轻轻哼了一声,目光中满是冷嘲:“机会已给你们,能否进去全看你们自己。”
清澄郡主走上前,踩在石桌上,伸手试探了一下高度。
墙上的女子冷笑着,轻言嘲讽:“别费力气了,就算两个你再加上那小姑娘也够不到!”
清澄郡主闻言,眉头一挑,突然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摘下了令牌。
墙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瞬间惊呼:“好轻巧!竟能跳这么高!”
清澄郡主扬起下巴,眸中透出几分得意:“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跳多高,不过现在知道了——我岳清澄,确实能跳很高。”
大师姐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冷笑了一声,带着挑衅意味开口:“这令牌是小姑娘的,你拿到又能如何?”
青菀双手叉腰,指着大师姐怒斥道:“你刚才明明说拿到令牌就给我们机会,红口白牙还想抵赖不成?”
一旁女子似乎想劝阻,刚开口喊了声“师姐——”,却被她挥手打断,语气冷淡而不容置疑:“我只是想看一下你们有没有应试的资格,既然你们想入阁,三日后门内女卫选拔,找到图上地方,就准你们参加考验。”
清澄郡主也开始有了脾气,怼道:“你这人前言不搭后语,刚刚明明说的是能不能进去就看能不能拿下这令牌,现在又什么女卫入试考验?”
大师姐满脸的轻蔑与不屑,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随手丢在石桌上,目光带着几分轻蔑:“敢不敢来,随你们!”
说着三人跃起转瞬消失在夜色中,清澄郡主二人却不知道跳上院墙也能翻进入璇玑阁内。
青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担忧:“郡主,我们只是来找爷爷的,这可怎么办?真的要去吗?”
清澄郡主冷笑一声:“看来我们只能先加入璇玑阁,再来寻找爷爷了,三日后就三日后,怕她们作甚!”
青菀略显迟疑:“好的,郡……”
“主”字还未出口,清澄郡主打断道:“为了方便日后行事,就叫我清澄姐姐……不,太矫情了,就叫我澄姐好了。”
夜色如水,回程路上,青菀默念着:“澄姐,澄姐……”
璇玑阁内,那三名女卫本是值夜巡守,方才青菀按下石砖机关,她以为会打开璇玑阁的门,连续的按击,触发阁内响起咚咚咚的鼓声,三人才出来查看。
回到阁内的三人,坐在玄宫庭院中攀谈着。
一人皱着眉头,忍不住说道:“师姐,这样不好吧?芙蓉令可是阁主少有的令牌,送予重要之人。我们把人拦在外头,阁主若知晓,只怕不妥。”
正议论间,内室一名身着玄色锦衣的女子缓缓走出,她年纪稍长于红蔷,身姿挺拔,肤白如雪,眉若飞雁,发髻高绾,几缕碎发垂落在鬓边,为英气的轮廓增添了一丝柔美。
三人连忙起身,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阁主!”
此人正是璇玑阁阁主辛岚玉,她转身坐下,声音沉稳而不失威严,问询道:“红蔷、若兰、槿薇,方才外头何人闯入?又是何事?”
红蔷微微低下头,似在斟酌措辞,一旁的若兰抢过话来:“是两个应试来迟的姑娘,不过身手不凡,其中一人竟能一跃两丈多高。师姐已允她们三日后参加入阁考验。”
辛岚玉闻言,眉梢微挑,目光轻轻扫过红蔷,语调不疾不徐,却暗藏几分试探:“是这样么?”
红蔷也未理会若兰所述,语气略显不安,如实说道:“不是的,刚是两个丫头拿着芙蓉令来寻人的。不过我确实是允她参加三日后的入门考验。”
听到“芙蓉令”三字,辛岚玉眸中闪过一丝思索,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声音低缓:“芙蓉令……倒是有几枚送了出去。但半夜拿着令牌来寻人,着实少见。”稍作停顿后,她抬眸,目光锐利地问道,“她们要找谁?”
红蔷微微抬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说是找她们的爷爷,可我们璇玑阁皆为女卫,哪来的爷爷?”
辛岚玉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淡笑,带着几分释然:“原来是创阁立四老之一叶灵筠的孙女,你们没见过也不奇怪。”她转而问道,“另一位姑娘是谁?”
红蔷与若兰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一旁沉默的槿薇忽然出声:“阁主,那姑娘好像自称岳清澄。”
听到这个名字,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方才清澄郡主自信满满的那句话:“我岳清澄确实能跳很高。”
红蔷若有所思地点头:“对,正是她。不知习得何种身法,竟能轻易跃上两丈高。”
辛岚玉唇边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说道:“两丈多高?三日后,我倒要亲眼瞧瞧。”
随后她语重心长地对若兰说道:“你那些小心机手段,只可用在外敌身上,切勿用于阁内同门!”
若兰连连称是,低眉顺目,却偷偷瞪了红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