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
西川千绪发丝凌乱黏腻,低垂着头无力地靠在铁笼边缘。
组织不会让她从早到晚泡在水里,为了不出人命,铁笼会隔三天灌满水,其余时间铁笼内干燥得很,受制于脖间的铁链,她只能一直站着,累了困了就靠在笼子上。
前川付依旧每天都来喂饭喂水,把她从笼子里放出来,给她短暂的活动时间,和她闲聊,即便对方从未理会。
西川千绪已经分不清这是她在这里待的第几天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
或许是强行恢复全部记忆,又或许是长期待在水牢,她总是出现幻觉。
脑海的记忆疯狂叫嚣着,一幕幕实验的场景宛如失去控制的烈马,在大脑里不停横冲直撞。
无数双绝望怨毒的眼睛出现在眼前,无数声恶毒的咒骂与不甘的哭喊在耳边不断炸响。
以及摆满玻璃容器的实验台,不知在进行着什么实验,那不像是b区,具体是哪她不知道,也不愿再回想。
她快疯了。
今天,隔壁铁笼关着的人死了,前川付从远处的铁笼拉了一个男人关进来。
“不认识一下你的新邻居吗?”
前川付温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西川千绪依旧没有理他。
前川付无所谓地耸耸肩,微微笑着离开。
“……宝贝?”
隔壁铁笼传来微弱又熟悉的呼喊,西川千绪涣散的眼神逐渐有了焦点,她缓缓抬头,看到一双熟悉的丹凤眼。
是安室透的帮手,那位风流的记者先生。
“灵川,我的姓。”
男人虽然狼狈,但依旧神采奕奕,眼里的光芒不减。
西川千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嘶哑着声音问:“你……多久了?”
“嘛,你是说我来这儿多久了吗?”
灵川歪头笑了笑,“嗯……一个月半,可能快两个月了吧。”
西川千绪如死水一般的眸子微微泛起波澜。
那天在b区,他还是被发现了。
灵川仍旧笑着,“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我的超能力哦。”
“你……”西川千绪想问些什么,又似乎觉得多余,闭了嘴。
她垂下眼帘,或许,她也可以给自己找些乐子。
……
两个星期后,贝尔摩德从朗姆的办公室走出来,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清水秋织连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开口:“她……怎么样?”
贝尔摩德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似是怀念,又似是懊悔,微微点头,“可以放出来了。”
清水秋织几乎要抑制不住想跳起来的冲动,她捂着嘴,却控制不住地发出哽咽。
终于……终于!
这一个月,她无数次想直接炸毁组织,想和他们同归于尽,但她不能。
她找不到千绪姐姐,更不能拿千绪姐姐的命去赌。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求助贝尔摩德,幸好,贝尔摩德是关心千绪姐姐的,一直在为西川千绪做争取。
清水秋织跟随着贝尔摩德进入一个房间,在里面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她几乎要冲上前去拥抱。
西川千绪轻轻掀起眼帘,冰凉的眼神让清水秋织瞬间清醒。
不,她不能暴露。
她是西川千绪在组织唯一的照应。
清水秋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竭力控制住表情的异样。
贝尔摩德收回放在她身上的余光,上前一步挡住了她,抬头看着西川千绪对面的琴酒,前川付和朗姆,勾唇笑了笑。
“真是好久没有聚这么齐了呢,可惜了百加得还在搞他那研究,有点遗憾。”
琴酒不屑地冷笑一声,“你更应该遗憾的,是我们之间出了叛徒。”
贝尔摩德笑了笑,“叛徒?我不这么认为。”
“呵。”
琴酒用另一只墨绿色的假眼看着她,懒得与她多做解释。
朗姆却来了兴致,冷酷的眼眸罕见地出现一丝玩味,“具体说说。”
贝尔摩德靠在墙上,妖艳又精致的脸上盛满笑意,“她知道那么多秘密,却始终没有泄露半分,更没有和警察合作……”
她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再次传来她的声音,“除了让琴酒和百加得受点伤……嘛,琴酒你别这么看我,”
贝尔摩德斜斜睨了他一眼,“说句实话,要不是你先得罪她,她也不至于想杀你。”
“说到底是我们触碰她底线在先,dirsch想报复很正常吧?”
朗姆沉吟片刻,笑着点点头,“是啊,她没有和警方合作……除了那个警察男朋友。”
西川千绪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琴酒敏锐捕捉到,轻哼着,“看来她很在意呢,不如让有情人团聚?”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贝尔摩德却是摇了摇头,“那个警察现在被严密监视着,对他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另外,以我对dirsch的了解,她能活到现在,那个男朋友功劳很大,你动那个警察恐怕只会起反效果,让她彻底丧失求生欲望。”
“俩人都在这,你猜她是想被你胁迫还是想直接殉情?”
“到时候效果大打折扣,15年前的失败再次上演,你怎么向那位交代?”
朗姆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琴酒,琴酒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15年前?失败?
西川千绪盯着虚空,陷入回忆。
12岁时,她被前川付催眠失忆前的最后一幕,是她得知那群孩子全部死亡后。
前川付给她看了现场爆炸和实验的视频,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一动不动地躺在实验床上,任由他们操作。
她隐约听说,自那天后从她身体里提取的所有血液成分都失去了原本的效果,而她的伤口愈合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甚至比常人都慢。
从始至终,给她做实验的,都是清水若禾。
眼看效果全部大打折扣,这场实验被迫叫停,前川付给她洗了记忆,而她也做了一场大手术,人脑芯片,就是在那时被清水若禾植入的。
即便如此,五年时光,许多提取她血液里某种物质而生产的药物被EL发行到医药市场上,挽救了许多濒临死亡的生命,在医学领域推动了不小的发展。
也正因组织怕15年前的失败再度重演,松田阵平躲过了他们的追杀。
西川千绪嘲讽地勾起嘴角。
这体质,害了她,救了他,
害了他们,救了他们。
对于这副身体,
她是该恨,
还是该感谢?
她不知道。
西川千绪渐渐回神,盯着眼前朗姆递过来的香烟。
朗姆像一个受人敬重的长辈那般慈祥可亲,有些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柔和,“千绪,你是我和贝尔摩德共同抚养长大的,我们都不希望你痛苦。”
他笑着,眼睛却紧紧注视着西川千绪,“你一直都很听话,听话到让我们也忘了每个人都有叛逆期。”
“别怕,做错事情了没关系,人生的容错度本来就很大。”
“来吧,你愿意重回这个大家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