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见往日端方自持又温润的孙儿此刻低沉又带着凌厉的模样,心里也难受的紧,可掩藏在悲伤后面的却是高兴,因为她知道经此一事,裴韫礼对公主是再无半分爱恋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裴韫礼自小聪颖,入朝为官后也深得陛下赏识,若是他后悔了,定是有法子撇开临安公主的,只是他不想而已。
可如今······
“韫礼,我已派人去请公主了。”
不管她承不承认,临安公主推岑若芙下水的事情已经是不可驳辩的了,那么多丫鬟瞧着,何况三公子还亲眼看见了,岑若芙也是下水救起来的。
这话是裴老夫人说的,裴韫礼点了点头,仍然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浸染着心疼和难过,声音低沉嘶哑:“可会落下病根,她的身子可还好?”
如今虽说已是春日,可她是女子,水也寒凉,她又怀着身子,恐怕对她的身体也是有伤害的。
“回大人,夫人泡水时间不算长,加上夫人的身子底尚好,好生修养一段一日便无大碍,只是不能见风,饮食起居上也要好生注意。”
府医一直侯在旁边,此刻也是连忙接话,他只庆幸岑夫人的身子底好,并未真的落下病根,也算是给裴韫礼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屋内站着不少人,裴韫礼知晓她不爱人多,便替她掖了掖被角,修长白皙的手落在女人柔软的发丝上,也不算女人是否能听到,声音又轻又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芙儿别怕,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片刻后,裴韫礼扯了扯唇角,眼中寒霜一片,从床榻上起身,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好生照顾你家夫人。”
云舒和云梦仍然跪在地上,闻言忙不迭的点头,声音暗哑又恭敬:“大人放心。”
裴韫礼没瞧地上跪着着的人,缓缓抬眸扫视着屋内的人,几乎是整个裴府的女眷都来了。
“劳请祖母与母亲移步外间,芙儿还未醒,便让她好生休息。”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丫鬟扶自己起身,屋内的人见老夫人都起身了,也不好再留在这里,都纷纷起身朝着外间去。
裴今熙想留在这里陪着岑若芙,可看见大哥吓人的样子,加上她也知道她还没醒,她留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便没开口,而是跟着母亲一起出去了。
可心里记挂着岑若芙,一边又记恨着公主,自从哥哥娶了她,便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她都不敢想,待岑姐姐醒了,会有多难过,她对孩子的喜爱和期待她都看在眼里,哥哥也是,嘴上虽未说着对孩子是多么喜欢。可平日里都搜罗了许多小玩意儿,就是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
对裴府的打击也不小,虽说岑姐姐并非哥哥的嫡妻,可哥哥身为裴家的嫡长子,他的孩子盼了多年才这一个,如今孩子没了,心里都不好过。
“老夫人,夫人,大人,公主来了。”
门口而丫鬟瞧着临安公主带着人往这边来了,便率先进来通报了,屋内人的反应各异,裴韫礼的神色却淡淡的,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可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中的黑沉与厌恶却清晰可见。
此刻屋内也没几个人,裴老夫人将人都打发出去了,只有大房的人还在。
没多久,李纾宁便带着人进来了,素心跟在她的身边扶着她,李纾宁的脸色也不大好,苍白又虚弱,还带着病气,想必是方才晕倒所致。
除了裴老夫人和裴韫礼,其他人还是依照规矩给她行礼,裴老夫人年长又有诰命加身,就算不行礼也无可厚非。
可裴韫礼就是不想,他现在已经是维系那近乎不存在的所谓的情面与尊卑了。
李纾宁原本就心神不宁,进了屋一抬眸便撞入了一双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眸中,李纾宁一惊,仿佛被一盆冷水倾泻而下,浑身都发着冷。
在这一刻,李纾宁清晰的意识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变了,裴韫礼从前从未这样看过她,哪怕是知道他姐姐是被她邀出去游玩才导致溺水而亡,可从未用这么冰冷厌恶的眼神看自己。
意识到裴韫礼不爱自己了,不知为何,心里慌乱的紧,喉头也发紧,不过是一个妾室和一个未出世还不知性别的孩子,他就这般对自己,他从前说的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
“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今日之事确实是本宫冲动了,但也是她出言不逊在先,本宫无意与她计较,她却攀扯着不放。”
“本宫从未受过那般屈辱,她辱骂本宫就是对父皇不敬,本宫与她起了冲突,她的丫鬟一直推搡着本宫,不知为何,她自己就落水了。”
“裴韫礼,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妾室来质问我?“
说来也怪,她与岑若芙在亭子里的那段时间,她总觉得不像是自己一般,可她心底确实是想杀了她的,但也不是那般莽撞动手。
她的话确实激怒了她,李纾宁皱起眉,没再想昏倒之前的事,反而是一脸冷漠轻蔑的看向裴韫礼,仿佛是再说不信他因为这事真的能把她怎么样。
“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裴韫礼看着明明做了错事还冠冕堂皇,想要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女人,心里的厌恶更深,说出的话冷漠又丝毫不留情面,认定就是她故意而为的。
他很了解她,她的眼中藏着慌张,她从小便是这样,每每做错了事,眼睛便会不自主的看向别处,后来也习惯了用怒气掩饰心底的不安。
“裴韫礼,你什么意思?”
李纾宇猛的看向裴韫礼,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声音更是拔高了几分,她确实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讽刺她认为她说的全都是谎话。
她什么时候在裴府受过这么大的气,她也昏倒了,他连问都不问一句,一心想着那贱人。
“公主,我自认为我们裴家待你不薄,千盼万盼才来这么一个孩子,公主又为何要害他?”
裴老夫人也是痛心疾首,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哀伤,显然也是认定是她做的。
李纾宁看着屋里的人一脸不喜的看着自己,好像她的每一句在她们看来全都是满口荒唐言。
怒气掩盖了不安,李纾宁冷冷的勾唇,就这般在意那贱人吗?为什么都要和她作对,好像自从那贱人出现后,她就没一件顺心事。
李纾宁掐着掌心,没去看男人,轻笑出声,三分凉薄又带着轻蔑,近乎同情的说道。
“千盼万盼?老夫人也是天真,你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清清白白吗?”
“老夫人,你知道她亲口承认她说她爱的是沈淮序吗?你知道她说嫁到裴家是身不由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