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地上那个精致小巧的香囊时,少女的眸中浸染了绝望。
那是她从未送出过的爱意,她本也不期待得到回响,只想着安分守己,默默的看着他就好了。
因为父亲的托付,他带她回东宫,纳她为良娣。
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他从不来她的住处,更别说碰她了,但也未曾苛待她。
她也听父亲的话,不争不抢,想安稳度过此生,好让父亲放心。
李柔嘉看着女子行将就木的模样,心中快意,慢慢的上前了几步,眼尾泛着笑意:“殿下如今可是非常厌恶你,你害了他的孩子,他恨不得杀了你。”
柳若芙闭着眼睛,不愿再去看那恶毒又刻薄的嘴脸,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她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对了,孟良娣根本就没怀孕,是本宫做的,假孕陷害你,那日听戏也是本宫让人推的你,妹妹可满意?”
李柔嘉恶狠狠的笑着,明艳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转了转手腕的镯子,最后瞧了一眼破败不堪的女子,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离开了。
厚重的门又被毫不留情的关上,屋内彻底没了光亮,暗无天日,如同床榻上的女子要被黑暗彻底淹没。
少女蓦然睁开那双泛灰的眼睛,眸中再无半点光亮,呆愣愣的瞧着帐顶,喃喃道:“愿……愿来生……再……再不相见……”
既是错的,那便到此为止,不再错……
眼皮如同千斤重,眼前闪过她短暂而又悲苦的一生。
母亲早逝,父亲战死沙场,亲人因她而死,而她爱而不得。
罢了罢了,她这一生黄粱一梦,终归泡影。
“阿芙!”
正武二十一年冬,废人柳氏,病逝于秋阑殿,年仅十六岁。
容淮之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的去摇晃这再也无法醒来的女子,可怎么也接触不到她,男人泣不成声:“阿芙,阿芙,你不要我了吗?”
“求你醒来……”
“我错了,阿芙……”
高大伟岸的男人伏在床榻边,痛苦又悲戚的说着话,殿内寒冷又黑暗,寒风拍打着门窗,似乎在为女子送行。
画面一转,容淮之似乎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是他和李柔嘉在一起的画面。
“殿下,那柳氏死了。”
李柔嘉抿了抿唇,小心的看了一眼那眉眼温和的男人。
男人握着笔的手一顿,不过一瞬,便漫不经心的开口:“她罪不可恕,柔儿处理便好。”
李柔嘉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装作无事的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了。
容淮之看着这一幕,忽而轻笑出声,眼里满是绝望,是他,都是他的错。
废人柳氏,最后也不过成为了那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而已。
容淮之就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他没有爱上阿芙的那一世。
明德帝驾崩,太子容淮之即位,而李柔嘉是他的皇后。
他并不时常入后宫,开始多半也是去坤宁宫,那时他们的感情还算深厚。
因为信任李柔嘉,所以一切皆由她打理。
可朝中大臣越来越放肆,劝他选秀,广开后宫,母后也极力劝谏他,只因他膝下并无皇嗣。
坐上了皇位,便要考虑许多,不能再那么任性而为。
他安抚好了李柔嘉,听从母后的建议,广纳后宫。
可不知为何,他膝下还是无子嗣,那时,他与皇后的矛盾也越来越多,感情早不如之前,两人争锋相对。
他开始频繁进入后宫,若是一直没有子嗣,容国也许就会断送在他的手中。
终于,后宫传来好消息,程昭仪有孕,容淮之透过虚虚的光影,只看到他好像很高兴。
他晋了她的位,于是她从默默无闻的程昭仪变成了人人艳羡的兰淑妃。
在他的保护下,兰淑妃顺利诞下一位皇子,她也被封为兰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也与皇后的感情彻底破裂,皇后执掌中馈不力,加之言行无状,残害皇嗣,只成了有名无实的虚位。
他膝下只有一个皇嗣,就连去瞧了太医,也诊断不出是为何。
后来他也放弃了,只悉心培养这唯一的一个孩子。
容淮之就这么看着另一世的自己走上这皇位,走上了这一条孤寂又艰难的道路。
大皇子十三岁时,他册立大皇子为太子,此时的容国四海升平,海清河晏。
册封太子那日,他与皇后并肩站在高台,四周满是庄严肃穆的钟声,下首臣子三拜九叩。
“陛下,你知道你为何多年没有皇嗣吗?”
他听见他的皇后含笑的声音,他蹙眉向她望去,眼里带了警告。
皇后有些癫狂的笑着,嘴角的笑容得意又嘲讽:“我给陛下下了绝嗣蛊,那陛下猜猜太子又是谁的孩子呢?”
那一瞬,多年的信仰崩塌,他知道,李柔嘉心狠手辣,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那日的高台上,他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眼神恨不得杀了她,他看着她那双得意又恶毒的眼眸,忽的松开了手。
他要她生不如死。
可虚影里的容淮之看着这一幕,心里竟然有了奇异的快感,兰因絮果,终究是报应。
快了,就快了,阿芙,你看了吗?
害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也包括我。
愤怒吞噬了他的理智,容淮之看着他亲手杀了这个孩子,杀了兰贵妃。
原来这个孩子是程如媗和她的表兄的孩子,趁着宴会期间,两人苟且偷欢,因而有了身孕。
又因着他膝下无子,程如媗便大着胆子留下这个孩子,此事只有三个人知晓。
李柔嘉便是其中一个,她给容淮之下了绝嗣蛊,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有孩子。
心中的恨意让她隐忍着,她隐忍了十多年,选在那最瞩目的一日,就是为了报复他,报复他背信弃义,害她苦苦挣扎。
不就是没有孩子吗?她不能生,她便也要他这一生都没有孩子。
皇后被废,终生幽禁坤宁宫,日日饱受折磨和凌辱,生不如死。
容淮之弯了弯唇角,眼里多了几分平淡和大仇得报的快意。
男人的身形落寞,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浑身孤寂,俾睨众生,又无可奈何。
后来,他过继了宗族中的孩子,悉心培养,希望他成为一代明君。
容淮之在位六十余年,励精图治,是位人人称颂的明君。
光影里的容淮之觉得身上的那道束缚消失,那些画面离他越来越远,直到看不清。
温和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间,床上的男人大口喘着气,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猛然从床上坐起:“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