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再试一次又何妨
新年快到了，晓鸣同学已经关门了，倒是李青青还在分店那边儿监工。
“你过年不回老家吗？”杨晓随口问道。
“没什么好回的，家里都没人了，而且这时候买也买不着火车票。”李青青说道，“我都买了食材，等过年我自己在家一个人打边炉，多舒服。”
“哪天一起去把头发先烫一烫啊，咱们约着一起去，也有个说话的人。”何锦秋说道，“过两天闪耀理发店就关门儿了，这两天可忙了，得提前约。”
于是三人在理发店拉着家常，张姐一家都回老家过年了，许逸钦和季鸣峥没人看着，他们两个人自己在家又不放心，也只能来理发店陪着。
“可是都走了，我感觉这附近冷清了不少。”何锦秋道。
李青青：“何姐这是没怎么出门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也不算出事，都是常见的问题了，附近那几个工地又拖欠工资了，没发出工钱来，工人们没法回家。”李青青说道，“本来前几天在静坐等着老板发工资。”
“吓，不会闹出事情来吧。”
“不至于，好歹临时宿舍神什么的还能住，他们都是熟练工，等着钱过年什么活都肯接的，我分店那边过年工人都走了，从那边招了几个人，干活很不错。”
最近许逸钦拿压岁钱买了一整套儿童读物，里面会送一小块塑料手表的那种，质量看起来不怎么样，随时会坏掉的样子，但许逸钦宝贝得很，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下时间，皱着眉毛。
“怎么，还没背下来呀？”何锦秋问道，“你要再一直看你的手表不背书我就把你的手表扔了。”
许逸钦不敢在多看，赶紧开始背《芙蓉楼送辛渐》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民送客楚山孤，洛阳，洛阳亲友如相问，然后，然后是.....”
“一片。”季鸣峥提醒道。
“亲友如相问......”许逸钦完全没想到季鸣峥居然能听几遍会背下来，只当她在嘟囔。
“一片冰心。”季鸣峥耳朵快磨出茧子了。
“嗯？鸣鸣说什么？”
季鸣峥不耐烦地提高了声音：“一片冰心在玉壶。”
何锦秋没忍住笑出声来：“你看你，妹妹都背下来了，你还没背下来。”
许逸钦趁人别人看不见偷偷撅起嘴，不太高兴。
理发店里大部分打工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老板一个人在忙活，所以明明只是烫三个头发。却格外的漫长。
“鸣鸣呀，你要是饿了就去哥哥那儿，拿鹌鹑蛋吃，在哥哥背着的小包里面，你拿出来妈妈剥给你吃啊。”杨晓的头还在机器里面定型，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听说要和妹妹一起出来，许逸钦特意背上了他的小包，里面除了妹妹的水杯，一包杨晓自己煮的鹌鹑蛋，几块积木，一小包纸巾，消毒湿巾还有小娃娃和一本儿童读物，把本来就不大的包撑的鼓鼓囊囊地，何锦秋都笑话他：“这是要搬家呀，就是去楼下理发店玩一会儿，不用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不行，谁知道妹妹会不会用得上呢？我看杨阿姨带妹妹出去玩就是带一个大包的。”
本来也没几步路，何锦秋也不管了，他爱背着就背着。
“钦钦呀，你不是会剥鸡蛋吗？你把鹌鹑蛋剥给妹妹吃，你杨阿姨不方便的。”何锦秋说道，“记得先洗手。”
“好——”许逸钦乖乖跑去站在凳子上洗手，然后开始坐在沙发上剥鹌鹑蛋，“妹妹洗手不要碰张嘴啊——”
其实季鸣峥对于鹌鹑蛋的完整性是没有什么要求的，尽管许逸钦把鹌鹑蛋剥得坑坑洼洼的，她也没有什么怨言。
但吃了一嘴蛋壳这事儿就有点儿过分了。
刚用她那个没长出来多久的乳牙咬了两口，真的咬出了一嘴的蛋壳碎沫末。季鸣峥不敢咽下去，急的转着圈儿地找垃圾桶，然后一口把嘴里的蛋吐掉。
“妹妹为什么不吃啊？”许逸钦之前晕车的时候见过她把吃掉的东西吐出来，当时妈妈告诉他妹妹是晕车了，于是许逸钦自然而然地以为晕车就是一种病的名称，“她是不是又晕车了。”
连杨晓和何锦秋都扭头往这边看：“怎么了？”
季鸣峥艰难地把嘴里的蛋壳吐了个干净，然后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壳，壳，蛋壳——”
“钦钦是不是没把蛋壳剥干净啊，没事，把鹌鹑蛋给我吧，我来剥。”杨晓扭着身体伸出手去。
许逸钦愣了一下，瞬间红了眼睛：“我，我还想再剥一个试试。”
“哎呀你快给你杨阿姨吧，好好的鹌鹑蛋不要浪费了，那东西不便宜呢。”何锦秋的语气带了点不耐烦。
许逸钦只能走过去想把装鹌鹑蛋的小袋子递给杨晓，不想忽然季鸣峥拉住了他。
“哥，哥哥剥，要哥哥......”
“乖啊鸣鸣，哥哥剥不干净，叫你妈妈给你剥，或者何阿姨给你剥。”何锦秋说道。
“你，你叫什么，你叫哥哥了？”许逸钦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得几乎喘不上起来，“再、再叫一遍。”
季鸣峥耐着性子：“哥哥剥。”
“好，好，我给你剥，仔仔细细的，一点皮都没有。”
杨晓收回了手：“行，那就钦钦剥，这次剥干净一点呀。”
许逸钦拿出了自己做数学题的认真劲儿，把每一个鹌鹑蛋仔仔细细地检查过，别说蛋壳，连一点点白皮都不能有，然后才喂给她。
其实季鸣峥平时对小孩也没那么多耐心，只不过看见许逸钦受伤的目光，一瞬间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杨晓去工作，把她送到杨曦家里面养着的时候，也总是这样的。
明明只是一点点小事没有做好，明明再试一次就好了。
可是她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立刻被冠以“没用”“浪费”“生你做什么”“走开吧别碍事”“拖油瓶”。
当时听着好像没有什么，可是这些被否认的点点滴滴，好像就那么彻底摧毁了她的自信心和探索世界的勇气。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些话语再也伤不到她了，可她不愿意让另一个孩子也这么一点点地被磋磨掉。
许逸钦正认认真真地给她剥鹌鹑蛋，忽然理发店的大门被再一次推开。
不对，应该是踹开的。
老板皱了皱眉，依然堆出个笑脸道：“不好意思，今天预约满了啊，年前都没空啦，咱们找找别人家......”
珠光宝气的女人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
“怎么不认得我了？”王金花趾高气昂地走进店里面，扫视了一圈儿，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大金镯子，和鸽子蛋一样的钻戒，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外加上今天温度还在零上都要捂着一个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