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动物的啼鸣,像是鸡的声音。
苏婉从睡梦中辗转醒来,翻了个身,摸到有些生硬的被褥。
这和庄园里的被子不一样。
她猛地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老宅的土房子,摆放着陈旧的家具。
“这……这不是我老家吗?”
苏婉懵了。
怎么跑离阳镇来了?
“林北玄?!”
她朝着门口喊了一声也没人应。
心中不由生出一阵恐慌。
苏婉挣扎起身,突然感觉头晕晕的,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脑海中浮现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只记得当时的林北玄变得异常可怕,紧接着红光闪耀,她就没了意识。
一觉苏醒,便出现在老宅子里。
“不行,头好痛……”
苏婉不得不蹲着缓一缓。
她这才发现神魂受了伤。
突然一双沉稳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
苏婉没有挣扎,她闻到了熟悉的体香,那是属于林北玄的。
“醒了不好好躺着,乱跑什么。”
林北玄关心道。
苏婉红着脸,将侧脸埋在林北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我……我以为你和我玩消失……”
她羞涩道。
林北玄将她放在床上,“多大人了,还玩什么消失。”
“对不起……”
他替苏婉盖好被子,“是我没控制好自己,让你受伤了。”
苏婉愣住了,原来像他这般内心高傲的人,也会说对不起嘛。
她内心窃喜,“我不许你说这三个字,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所以不用说对不起。”
林北玄一愣,随即笑了笑,“好。”
他伸手落在苏婉眉心,“放开心神,我助你蕴养神魂。”
苏婉眨眨眼,“要脱衣服吗?”
“哎呀!”
回应她的是林北玄的手指敲头。
“别胡思乱想。”林北玄无奈道。
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切!”苏婉傲娇一笑。
闭上眼的她很快再次睡着了。
只因为这个男人在身边,很有安全感,可以忘却一切不好的事物。
林北玄静静看着这丫头,他一直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也并没有拒绝这份感情。
像这种少女般的喜欢,他见过太多,经历太多,但他知道这是没结果的孽缘,所以很干脆拒绝了。
她们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辉煌人生。
林北玄一生追寻的道侣,唯有长生不朽。
而苏婉的出现,恰好合他心意。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创造你,又为什么让你提前出世一千年,但我还是挺感谢他。”
林北玄目光灼灼,落在某个角落,“你在看着,对吗?”
无人回应他的问题,唯有清风徐来。
林北玄会心一笑。
……
苏婉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还是肚子饿了才醒过来。
“我饿了……”
她眼巴巴看着林北玄。
林北玄打了个响指,两人换上古装,“走吧,难得来一次这里,逛一逛也不错。”
许久没穿这种服饰,苏婉觉得它勒得紧,一点也不舒服。
“短袖果然是世上最伟大的发明。”
她也只能感慨一句。
林北玄倒觉得都差不多。
两人刚出门口,正巧碰见住在隔壁的老人。
他一脸诧异,“我没记错的话,这宅子空了好多年了吧。”
从祖父那一辈,这宅子就存在了,一直都没人住。
苏婉笑着解释:“老人家,我姓苏,这是我的祖宅。”
老人家恍然大悟,他的确听说这宅子很久以前是一名苏姓人家居住。
“不管子孙在外过得如何,总得落叶归根嘛,你们这……”
他摇头叹息。
这宅子几百年没人打理,还没塌,也是奇迹了。
苏婉笑着点头,表示以后会经常回来看看。
她挺喜欢落叶归根这个词。
但这些人的记忆是虚假的,曾经过林北玄的篡改。
真正的历史是老宅子被司马皖做成了洞府。
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人出了老槐巷,碰见一位妇人,不过中人之姿,但气质很好,清雅恬淡。
其身后跟着两名小厮,观其气象,妇人似乎不是市井之人。
双方擦肩而过,没有交流。
妇人蓦然回首。
“夫人,怎么了?”小厮恭敬问道。
妇人微微失神,“没什么,走吧。”
她只是偶然想起,祖上流传至今的一幅画,画中女子,与方才那人有些相似。
两名小厮不敢多问,紧随其后。
苏婉看着灯火通明的离阳镇,感慨万千,“以前小镇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每次走夜路都提心吊胆。”
她迈着轻盈的小步伐,站在老槐树下,双手合十。
小时候便是这样为娘亲祈祷。
林北玄看着眼前这棵早已成精的槐树,开口道:“你求它,它可曾庇护过你?”
叶影婆娑,漫天飞舞。
这些槐叶的背后隐隐刻着某些姓氏。
苏婉闻言,哑口无言。
若老槐树真的庇护她,娘亲也就不会死了。
“别……”
她以为林北玄要毁掉这棵老槐树。
林北玄笑了笑,“你的公道,你可以自己去讨,如果讨不了,我再出手。”
他拍了拍树干。
老槐树抖动得愈发强烈,它在恐惧。
苏婉哭笑不得,“它不庇护我,我就要恨它吗,这什么道理?”
林北玄摇头,“它吃了你家祖上气运,这是它欠你的。”
苏婉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它见证了我的童年,见证我成长,也算是一种思念吧。”
她懒得追究这个了。
这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
林北玄眉头一挑,知道苏婉这是心太软。
换做是他,早就将这老东西挫骨扬灰了。
光吃不吐的老王八,活着也是浪费米饭。
苏婉推着林北玄,“走啦走啦,别管它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老槐树,随即转身离开。
老槐树却在那一瞬间如临大敌。
树干渗出碧绿汁液,其万年道行顷刻间消散。
林北玄点到为止,算是给它一点小教训。
有些公道,她不忍心要,是她善良。
但我林北玄可从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继续前行,打算找个酒楼吃饭。
途中林北玄被一名中年男人拉住。
“卖鱼咯,卖鱼咯,这位公子,新鲜的南海龙王鲤,来一条给身旁的小娘子补补身体?”
男人一副卖渔翁打扮,蓑衣草帽,腰间挂着一只龙王篓。
林北玄目光一顿,停留在男人身上许久,“这鱼……怎么卖?”
苏婉眨眨眼,龙王鲤?
听起来很高大上,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男人和煦一笑,“我与公子有缘,这样吧,一万灵石,你随便挑五条!”
他这龙王篓里,总共也才十条。
其成色都很不错。
龙王鲤,头部长得像龙,身体却是鲤鱼模样,流淌着龙族血脉。
苏婉一时没反应过来,灵石这种东西,她已经好几百年没碰过了。
林北玄饶有兴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修行者?”
男人大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两对招子能看破虚妄。”
他说得神乎其技,像极了蓝星的传销人员。
苏婉一脸狐疑,反正她是看不出这人的有什么本事。
林北玄笑了笑,“道友,可否留个名字?”
男人犹豫不决,咬咬牙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杨剑是也!”
恰好此时天穹响起惊雷。
他打了个喷嚏,对着贼老天骂骂咧咧。
正在度假的天道气得直蹦三尺高,“你个偷渡者,居然还敢骂我?!”
我特么……
它气极反笑,“行行行,等你远离那姓林的,看我不劈死你!”
小女孩脸色凝重,“你别乱来,这家伙不简单,他似乎……有点强?”
天道磨拳擦脚,“开什么玩笑,我会怕他?!”
再强,能强得过天吗?!
这是天级宇宙,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破烂地!
小女孩摇头,“不听美女言,吃亏在眼前。”
林北玄呢喃细语,“杨剑……”
实则心中不断推演男人的来历。
暗巷中有人低语。
“那篓子……?”
“东西是老的,但没什么用,钓鱼佬才稀罕。”
“你钓鱼吗?你呢?”
“正经人谁钓鱼。”
“品阶不低,倒也是个宝贝。”
“等等,符家的人在那,先别动手。”
小巷不远处,站着一名锦衣少年,手里把玩着一柄青光剑。
剑身在日光下散发淡淡琉璃光,熠熠生辉。
在他身边,还跟随着一名太阳穴凸出的健壮老者。
“慢着,这些鱼,本公子全要了!”
锦衣少年口中说着买鱼,目光却落在苏婉身上,对其上下扫视。
苏婉很厌恶这种眼神,冷声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老者眉头一皱。
锦衣少年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开怀大笑,“这位姐姐有个性,我很喜欢!”
杨剑双手抱胸,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位小少爷,只剩五条鱼了,买不买?”
他晃了晃腰间龙王篓。
锦衣少年冷笑一声,“买?难道你不知道,整个离阳镇都是我符家的吗?”
杨剑莞尔一笑,“孤陋寡闻,孤陋寡闻……”
原来不是买,而是抢。
苏婉撇撇嘴,“那你知不知道,整个宇宙都是我家的吗?”
比后台,谁怕谁?
老娘的后台就站在这里!
此时小巷子里传来窃窃私语。
隐约可见三道猥琐身影。
“老大,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
“这姓符的小畜生,够嚣张。”
“小畜生身上宝物多着呢,找个机会做了他。”
“呵呵,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吗?”
“老大的意思是?”
“浑水摸鱼,隔岸观虎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愧是老大,好有学问!”
“废话,老子可是大专生!”
“大专生?老大,大专生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滚一边去。”
……
老者突然一声暴喝,“放肆!”
那枯瘦如柴的右臂,猛然爆发惊人力道,引得周围空气发出尖锐爆鸣。
五指犹如山岳般沉重,掌心更是传来一记沉闷无比的撞击声。
原来是有人以石子作为暗器,砸向锦衣少年头颅。
老者砰然捏碎手心里拳头大小的石子。
巷子里的青年一击不成,即刻后撤。
“这老梆子有点东西……”
“风紧扯呼,快走!”
锦衣少年脸色阴沉,视线漂浮不定,“福伯,都杀了。”
老者身上肌肉隆起,猛然向前踏出三步,地面裂开,蛛网密布,最后一步出拳,势如破竹之势朝着苏婉额头砸去。
“岂有其理!”苏婉怒声道。
她抬手便是一击天道拳。
双拳相碰,宛如响起一声闷雷。
老者脸色苍白,大口咳血,身形朝着巷子里砸去。
锦衣少年眼神一冷,“没用的废物!”
他看向苏婉,笑嘻嘻道:“姐姐还是一位武道强者呢……”
“若你是金身境,今日我二话不说转身就逃,甚至可以下跪求活,可你好像不是?”
苏婉冷笑,“武意境,收拾你足够了。”
一旁的林北玄没有插手的意思,这种小场面他相信苏婉能搞定。
杨剑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你就这么舍得小娘子被别人欺负?”
林北玄笑了笑,“世上能威胁她的东西,还不存在。”
言外之意是,我都站在这里了,不可能会出意外。
杨剑结束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看不透你,这是为何?”
他的性子一向如此,有什么说什么。
林北玄也不反感这种,相反,他很乐意和这种人相处。
“因为我比你强。”
杨剑显然愣住了,认真思考,“比我强,那得……”
林北玄却不让他说出口,“知道就行,说出口会有不小的麻烦。”
如今的天道只是拥有自我意识,它并没有完全摆脱宇宙的束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在规矩之中。
倘若他说出那些禁忌,天外天的神雷顷刻间便会落下。
林北玄倒不是怕了这天,只是不希望苏婉的故乡被毁掉罢了。
杨剑会心一笑,转移话题,“让我猜猜,这位符家公子,是不是也像那些世家纨绔子弟那样,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他显然知道这锦衣少年的来历。
林北玄依旧无所谓,反倒觉得这样可以磨练苏婉的武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