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外的大地苍茫而平坦。
清军大营门口。
阿巴泰跪在地上，身上衣甲被全部摘掉，随后被作为皇太极亲军的正白旗旗丁，给押在地上。
只是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痛失’四万大军的阿巴泰身上。
而是所有人都跟着皇太极，目光默默看向远处的山海关。
或者说，是山海关下的那杆大纛。
人群沉默，洪承畴、孔有德这些汉军旗的将领默默看着远处。
他们深低着头，目光中是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
哪怕打不赢，当秦山的大纛竖立在山海关外时，便已经是一种让人难以释怀的冲击。
宁锦之战后，大明的旗帜，再一次竖立在了辽东！
皇太极脸色阴沉，他看着在大地上用人头筑造起京观后，直接列阵等待的明军。
直过了好半晌，皇太极才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笑声莫名到了极点，但就是这声几乎不带多余情绪的轻笑，却让现场众人全部下意识埋了下头。
众人都知道，这是皇太极气到极致的表现。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被明军邀战过了？
皇太极没想到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眼下居然还有胆敢直面清军的汉人。
尤其是随着那座巨大的京观竖起，就算是这些没有参战的关外清军，此刻也是一脸错愕下，气势陡然一沉。
四万颗人头堆叠在一起何其壮观？
皇太极都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在这京观下，身后清军们那几乎带上一点恐惧的呼吸。
而蒙古人、汉军旗、朝鲜人的目光，更是在这京观竖起后，看向身边满人的神色都产生了极大变化。
现场一片沉默，摆出京观后秦山便带着人直接原地坐下休息。
反倒是清军这边看着京观，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多尔衮一身绣着郡王蟒袍的布面甲，看着皇太极待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在身边人不断的眼神暗示下，上前轻轻打破了沉默：
“陛下，不能退。”
一万明军，当着十四万清军面，用四万清军人头筑起京观。
清军若是这样都退了，那对于前面这么多年辛苦积累起来的军心，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多尔衮虽然与皇太极不怎么对付，但在事关大局上，多尔衮却难得站在了皇太极的一边。
皇太极这么久没有宣布撤退，便是也深知此刻撤退的可怕。
虽然理性不断告诉他，此刻撤退才是最优解。
毕竟就算退了，损失的军心还可以从其他地方找回来。
但若是继续投入，赢了还好说，可如果再败...
皇太极心中极为犹豫，而此刻多尔衮的这句话，终于是让他的犹豫，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看向多尔衮，皇太极的脸上满是期待：
“能打？”
多尔衮看了看秦山，又看了看身后带着莫名目光的各路清军，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难打，但总得想想办法。”
多尔衮倒是实事求是，只是皇太极和身边众人忍不住微微别过了头。
眼下的局面其实对于双方来说都很尴尬，秦山不管怎么说，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万人。
而清军十二万，真要是玩命打起来，秦山必败。
但清军看着人多，可能派上去一锤定音的旗丁，实际剩余不到四万。
之前阿巴泰的战报大家都是看过。
就算派两万旗丁上去消灭了秦山，剩下的旗丁也绝对至少阵亡一万起步。
而只剩下三万核心旗丁的满清，那是真的未来十年都不要想着南下了。
可若是派汉军旗、蒙古人去，皇太极更怕秦山没灭掉，自己反倒成了送菜的那一个。
而若是四五万，甚至十二万人齐上...
皇太极默默收回沉思的目光，转而抬头看向秦山身后的山海关。
吴三桂没有出关应敌的胆子，但保住自己最后一亩三分地的胆子不仅有，而且很大。
谁知道你会不会趁势打我的山海关？
皇太极大脑飞速运转，但几乎他能想到的每一条路都被堵死。
甚至就连用间谍，说服吴三桂背刺秦山。
先不说如何从秦山眼皮子底下把间谍派进去，也不说如何说服眼前还没被李自成逼到绝路的吴三桂。
单说你就算真的说服了，这个往来的时间损耗，秦山已经可以带着大军完整退回山海关。
在这场邀战中，取得实质上的胜利。
当着清军面筑京观，又坐等了大半天等不来清军任何反应。
最后还在十四万清军，满清正统皇帝皇太极的目送下退回去，这不是胜利是什么？
真要到那一步，皇太极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自己先退回去呢。
现场气氛已经随着皇太极较劲脑子也想不出办法的状态下变得越发莫名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着等了这么久居然都毫无反应，清军们的士气居然在并未交战，也并未失败的状态下，开始了波动。
不少士卒忍不住的面面相觑，目光中在布满疑惑的同时，是渐渐浮现出来的担忧。
这股担忧并非恐惧，但就是这股担忧，却仿佛瘟疫一般，传染向了所有人。
这么久都不打过去，难道...
对面的大明，真出了一支天军？
未知的敌人最为可怕，皇太极感受身后大军的情绪，终于是忍不住将目光看向身后的其他军将。
自己想不明白，那身后的这些大清‘俊杰’，就要想办法出出力了。
只是皇太极看了一圈，同样也是想了半天的大清‘俊杰’们，却是刻意回避了眼神。
眼下这个局面，真要是有什么办法，大伙早就想到了。
只是皇太极看了一圈，人群中还真有一个人，默默投来了目光。
皇太极看着这个目光一愣，随后带着一点期待的看来：
“洪爱卿，可有什么话教我？”
洪承畴脸色平静，周围人听着皇太极这话，纷纷把注意力都看了过来。
在场要么是满人、蒙古人，要么就是铁杆汉奸。
震惊秦山的英勇是一回事，希望秦山不得好死又是另一回事。
而洪承畴深吸一口气，默默向前了一步：
“我有一计，可用少量精锐，大破明军！”
皇太极闻言脸上更加期待，甚至直接下马，来到了洪承畴面前，将其双手挽了起来。
“爱卿快说。”
皇太极一脸期待，而洪承畴默默看了远处明军一眼后，终于是开了口：
“从军报看来，秦山悍勇皆是其军卒善战。”
“若是我军能集结少数精锐，再由我大清第一巴图鲁鳌拜带领强行突阵。”
“只要鳌拜到了秦山面前，明军必溃！”
洪承畴说的有理有据，毕竟自从与清军交战以来，秦山还真没如打流寇那样出过太多次手，以至于在清军看来秦山只是个悍勇些的军将罢了。
而一边鳌拜听着这话，眼神愣了愣瞪着洪承畴。
随后带着一点没反应过来的呆愕，下意识看向了皇太极：
“主子，洪大人所言...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