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林晓英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瞧见了啥。
那场面，就跟地毯上撂着一团被子似的。
只见杨泰安叔叔面色僵得像石头，胳膊腿儿软塌塌地耷拉着。
林晓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这 “一团东西” 是谁，慌里慌张就冲了进去。
“啊，叔叔！叔叔！” 倒下的正是杨泰安。
他还有口气，这勉强算不幸里头的万幸吧？
可不对啊，这种事儿压根就不该发生！
“这，这可咋整…… 我该干啥啊……” 林晓英手忙脚乱地把叔叔缠在一块儿的手脚摆正，脑子完全懵了，嘴里不停地嘟囔。
但她又不敢出去找人帮忙，就怕哪怕离开一小会儿，叔叔就出事儿。
现在应该赶紧打 120 吧，谁来搭把手！
有没有人啊，求你们快点来！
“杨，杨帆！博文哥哥！哪怕管家也行…… 求你们快点来！”
她那焦急的喊声，在安静得可怕的宅邸里，凄惨地四处回荡。
“叔叔…… 叔叔……” 在医院的走廊上，林晓英抖个不停。
好在眼泪止住了，可心脏跟敲鼓似的，跳得那叫一个快。
她多盼着这一切就是场噩梦啊。
但搭在肩膀上那温暖的触感，却真真切切地提醒她，这就是现实。
“晓英，你先冷静冷静。”
带着安慰的声音，此刻却让她更清楚，自己没法逃避，得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林晓英只觉得心里一阵揪痛。
“到底…… 到底咋会这样啊？”
“具体原因还在检查，医生怀疑是脑梗塞。”
脑梗塞？这病林晓英倒是听说过。
前一秒还好好的人，突然就倒下了。
这时候，书房里的场景在她脑袋里浮现：掉在地上的水杯、开着的电脑、咬了一口的饼干。
叔叔穿着睡衣，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要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
他到底倒下多久了呢？大家都睡得死死的时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没人帮衬，得多害怕、多无助啊。
要是自己刚醒就马上出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要是没在暖和和的被窝里磨蹭，是不是就行？
林晓英被这没啥用的自责折磨得够呛，杨帆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是的，多亏了晓英你，爸才没变得更糟。要是就这么躺到早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顺着她的背慢慢抚摸，可手却微微发着抖。
语气听着平静，他心里其实也乱成了一锅粥。
林晓英这才后知后觉，比起自己，杨帆心里更不好受。
杨帆强撑着挤出个笑容，想装出没事儿的样子。
可这谈何容易？因为误会，父子俩互相怨恨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和好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
他心里得有多苦啊，林晓英握住他的手。
“…… 对不起，杨帆，你肯定也难受坏了。”
原本强装镇定的杨帆，眼神一下子就晃了。
他慢慢张开嘴，声音有点发涩。
“我…… 能靠靠你不？”
“嗯。”
杨帆高大的身子往她肩头一靠。原来他一直这么累，却还硬扛着。
林晓英心疼得不行，轻轻拍着他。拍着拍着，她的意识慢慢模糊了，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身子软得像吸了水的棉花。
即便这样，她还是能感觉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还有靠在身上的杨帆的呼吸声。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晓英，醒醒？” 是梁博文的声音。
晃她肩膀的，是杨帆的手。
林晓英慢慢睁开眼睛。
“嗯……” 走廊那头，窗户透进来一丝光亮。
这说明天快亮了。她马上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叔叔咋样了？”
“这个……” 梁博文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情况好像不太妙。空气里都是沉甸甸的沉默，压得人快喘不过气。
杨帆艰难地开了口。
“暂时没啥生命危险…… 但还没醒过来。”
他语气挺平淡，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在硬撑着，使劲儿把情绪压下去。他该多痛苦啊！
可紧接着，他说出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声音又低又沉，带着痛苦，却清清楚楚。
“我现在该去公司了。” 杨帆看了下时间。
他估计是打算回家换身衣裳，就去上班。
看着他跟平常一样，准备接着忙工作，林晓英一下子懵了。
“杨帆，…… 你现在要去公司？”
“…… 心里不好受，但我得去，不能让公司因为这事儿乱了套。”
“这哪儿行啊！” 咋能这样呢？再咋说，工作也不能比这事儿还重要吧？
可这念头也就闪了一下。听了他的回答，林晓英咬了咬嘴唇。
“我回安浩集团，是爸爸的意思…… 现在我不能慌，得把该干的事儿干好。”
“啊……”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为了下定决心的爱人，林晓英琢磨起自己能做的事儿。
“…… 我懂了，杨帆，我会在叔叔旁边守着。”
“谢谢你。” 杨帆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那笑看着可脆弱了，感觉轻轻一碰就碎了。
瞧着他这模样，林晓英明白了他的处境。
从现在起，他得去面对那些难事，往后没了给他撑腰的爸爸，还得去应付那些想把他挤走的人。
越是这时候，他越不能让人看出他软弱。
“…… 我抱抱你吧？” 林晓英觉得自己特渺小，能为他做的事儿太少了。
她被这股无力感折腾得够呛，可杨帆还是硬挤出个笑。
“谢谢。” 他跪在地上，把脸埋进林晓英怀里。
终于，他憋不住情绪了，呼吸变得又粗又急。
林晓英用小手顺着他宽阔的后背轻轻抚着，一下又一下，又轻又柔。
过了一会儿，她指尖感觉到的细微颤抖慢慢没了。
“会好起来的，肯定都会好起来。”
没错，不会有事儿的。她坚信，过不了几天，叔叔就能醒过来。
“但愿吧。” 杨帆又站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得特坚定。
他不想让一丝情绪露出来。但这也就是表面看着这样。没走几步，他就靠到墙上了。
“博文，帮我喊下司机，我怕是开不了车了。”
“行嘞。”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好的司机来了，杨帆这才离开医院。
他走路摇摇晃晃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林晓英心里满是悲凉。
四天过去了。万幸的是，治疗看着还挺顺利。
可杨泰安还是没醒过来。咋回事呢？
林晓英正发愁，杨帆有力的胳膊一下搂住她肩膀。
“晓英，咱回家吧。” 这都记不清是他第几次这么说了。
林晓英心里一紧，觉得怪愧疚的，因为靠在他怀里，自己竟然感觉挺舒坦。
“再…… 再让我待一小会儿，求你了，就一小会儿。” 她可不能这么贪图舒服，这事儿全怪她。
她就是个罪人。
—— 咱们注定得失去重要的人！赵大哲的话，这会儿就跟应验了似的。
就因为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在他身边待着，才惹出这大祸。
就在倒下的几个小时前，叔叔还好好的呢。
说啥让她放宽心，她作为这灾祸的罪魁祸首，哪有这资格。
林晓英紧紧攥住病床的栏杆，陷入了没啥用的纠结。一会儿想着该歇会儿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没这权利。
可她一直没把原因说出来。最后，两人都倔得不行，在情绪马上要爆发的时候，都在拼命忍着。
“别这样了，进去吧，再这么下去，我怕晓英你也得累垮了。” 梁博文站出来劝道。
“您就进去吧，这儿有我和护工守着。” 连平常不太吭声的管家也开了口。
越是这样，林晓英心里越沉甸甸的，因为这所有不幸的源头，就是她自己。
“可是 ——”
“等董事长醒了，他肯定盼着看到小姐您健健康康的。” 小姐？这称呼她也是几天前才开始听人这么叫。
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以叔叔才成这样了。
林晓英心里那股没来由的自责又多了一层。
“晓英，你再这么累垮了可咋整？到时候杨帆也得守在病房里了。”
梁博文这话，让林晓英长叹一口气。
是啊，自己哪有啥功劳，在这儿就是给 “罪人” 这身份添乱。
“…… 我知道了。” 林晓英站起身。腿软得厉害，手心也全是汗。看着使劲儿扶着她的杨帆，林晓英又想起自己的错处。
他一个人扛了太多，连难过都不能痛痛快快地表达，太可怜了。
“…… 对不起。”
“晓英，你可啥错都没有。”
“可我…… 就是觉得对不住你。”
脑袋沉甸甸的，根本没法好好思考，就跟原地打转似的。
赵大哲那难听的话，在耳边不停地回响。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可抽抽搭搭的声音还是从嘴角冒出来，又开始哭了。
“杨帆，你可得让晓英好好睡一觉，她好像都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行。” 梁博文出了主意，杨帆就点了点头。
好些天没回家的林晓英，洗漱完后，睡得昏天黑地，跟昏死过去似的。
又过了几天，情况一点都没好转，说不定在有些方面还更糟了。
两人之间那硬挤出来的笑容越来越少，有一晚，他俩紧紧抱在一块儿，一整夜都没合眼。
日子就这么艰难地一天天熬着。
林晓英把一直坚持的兼职停了，就连以前干得挺起劲的设计工作，也撂下了。
杨帆在公司好像也不顺利，老是唉声叹气的。
这倒霉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就在她慢慢习惯了这种压抑气氛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晓英，咱们…… 见个面呗。” 是李雯熙。
她声音跟平常不一样，一点轻松劲儿都听不出来。
林晓英实在没法拒绝，就去了约好的地方。
“快过来。” 在她们小时候常去吃生煎的店里，先到的李雯熙笑着招呼她，可脸看着明显瘦了，也憔悴了。
两人面对面一坐，就那么静静地互相瞧着，谁都没问对方最近咋样。
为啥呢？就因为双方都没心思管别人的事儿。李雯熙跟以前一样，点了生煎包、炸猪排和老鸭粉丝汤，林晓英则拿不锈钢杯里的水，润了润干巴巴的嘴唇。
气氛特尴尬，安静得让人喘不过气。
打破沉默的是李雯熙。
“你过得咋样？” 那眼神带着点挑衅，嘴角微微往上一勾。
林晓英强忍着心里冒出来的不痛快，看向她。
“就…… 就那么过呗。”
“哦。” 这简短的对话还没真正开始，就结束了，李雯熙把嘴闭得紧紧的。
嘴上不吭声了，可眼神比啥时候都复杂。里头有不安、有愧疚，还有怨恨，到最后甚至带着点嘲笑。
她到底在想啥呢？林晓英有点好奇，可又同样怕知道答案。
“晓英，我有话跟你说。”
不，别说。不管是啥内容，指定不是啥好事儿。
可林晓英还是机械地问了一句。
“…… 啥事儿啊？”
她宁愿对方啥都别说。
求求了，可别是啥糟心事儿。
现在的她，就跟纸糊的似的，轻轻一碰就得垮。
就好像故意要笑话她这想法，李雯熙大大方方地宣布。
“我要和杨帆副总经理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