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也许是屋里太安静了，翻纸张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杨帆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沓文件，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哼了一声。
“啪”，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这就有点让人心里发毛了。
“…… 怎么样？” 林晓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那模样就像个等着老师检查作业的孩子。
可问题是，这作业是别人帮着完成的，甚至都没人要求她这么做。
杨帆斜眼瞧着放在茶几上的那沓文件，就像看着什么碍眼的东西，眉头皱得更紧了。
文件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债务履行承诺书》，字体工整，格外醒目，可这几个字却让杨帆心里老大不痛快。
“这是什么？”
他的语气倒是很温和，就像在哄一个闯了祸却还懵懂无知的孩子。
林晓英虽然觉得这刻意营造出的温和有点别扭，但还是轻声回答道：“…… 这…… 这是债务履行承诺书。”
“这上面写着呢，我问的是你到底为啥拿这个过来？” 杨帆嘴角微微上扬，这可不是心情好的笑，而是觉得荒唐、哭笑不得的笑。
他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像磨得锋利的刀刃，让人心里直发怵。
这可不行，要是就这么被吓住，以后还不得被牵着走。
林晓英暗暗给自己打气，稳住心神。
“您不是帮我还了债嘛？”
“所以，你要把这个还我？”
“对呀。” 太好了，说出来了。
人就得活得坦坦荡荡，我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欠杨帆的人情。
我们之间还有好多事儿没说清楚呢，在那之前，至少我得保持点尊严。
为了以后能堂堂正正地面对，林晓英挺直了肩膀。
“那这是谁写的？” 杨帆的话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林晓英刚鼓起的勇气。
她心里 “咯噔” 一下，完了，被发现了？不对，还不确定呢，再挣扎一下试试。
“……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林晓英尽量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脸上还挤出一丝笑容。
她心里想着，我林晓英什么样的奇葩客人没见过，这点事儿肯定能应付过去！
“这东西，就不是你能写得出来的。”
“是…… 是我写的呀！”
“你敢发誓吗？” 得，看来是藏不住了。也是，坐在她面前的可是杨帆，哪是那些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客人能比的。
“第一页可能是你写的，问题出在后面。” 杨帆的指正精准得让林晓英心里一紧。第一页确实是一份普通的承诺书，写了债权人和债务人的个人信息，还明确了在特定时间内必须偿还一定金额的债务，这部分确实是林晓英准备的。
可后面的内容就不一样了，肖凌峰啰啰嗦嗦地加了好几页纸，还说必须得写得没有歧义。
肖凌峰这个笨蛋！他还说杨帆不会在意，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嘛！
事到如今，没办法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要是我说错了，您可以反驳呀。”
“…… 啊，不是这样的！”
“那我得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承诺书和协议书有什么区别？”
“啊？承诺书和协议书…… 嗯…… 那个…… 是什么来着？”
“奇怪了，就你这回答问题的水平，可不像是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
林晓英还是没能蒙混过关。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说是要正面突破，可现实就像拿鸡蛋碰石头，根本不顶用。
林晓英答不上来，杨帆更是步步紧逼。
“就写个承诺书，你还请律师了？要是真请了，那这钱可白花了，连协议书和承诺书都分不清，还让委托人亲自跑一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杨帆真的生气了，怎么看都能感觉到他的怒火。
虽然嘴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可眼神里满是愤怒，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怒意。相处三个多月了，长不长，短不短，可还从没见过他这么激动呢。
“把那个人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写这种不伦不类承诺书的人长啥样。”
不行啊！绝对不行！杨帆的手背上青筋都暴起来了，看着就像那天把那些放高利贷的揍一顿的时候。
“您就…… 收下不行吗？” 林晓英近乎哀求地说道。
杨帆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可这只是一瞬间，很快，他眼里的怒火又燃烧起来。
“…… 我凭什么要收下？” 他的声音低沉得让人觉得压抑，仿佛从深深的洞穴里传来，带着一种破碎感。
杨帆实在是忍无可忍，把那份承诺书揉成了一团。
“就因为那些讨厌的债务，你都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 我真的无法理解！” 他刚刚压抑下去的情绪，此刻如火山爆发般更加激烈。担忧、痛心、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熊熊燃烧的火焰。
林晓英小心翼翼地握住他不停颤抖的手。
“…… 因为我想这样。”
“你说什么？”
“我想堂堂正正地和您谈一谈！” 林晓英轻声的话语，让杨帆猛地抬起了眼睛。
短暂的沉默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用手粗糙地抹了抹脸，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一些。
“……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愧疚。眼神空洞，嘴唇紧闭，像是在回忆过去这三个月的点点滴滴。
林晓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没有，恰恰相反，我对您只有感激，所以才写了这个。”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要是在刚认识的时候，她肯定会觉得这只是一场意外。但现在，她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在林晓英恳切的目光下，杨帆心里的那股劲儿也松了下来。
“…… 我得再听听你的想法。” 虽然他的语气像是在要求林晓英继续说，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渴望，他迫切地想要弄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两人一个努力解释，一个想要理解，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呀。”
“自尊心？”
“您看，我穿着您买的衣服，住在一个在室内都不用穿外套的房子里，甚至还拿着高额的报酬。这些已经超出了常理，所以我能接受。但您帮我还债，这和前面那些事儿完全不一样，这纯粹是您的善意，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
终于说到重点了。
可杨帆只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脸上还是一副不太理解的表情。
“对呀，我就是想帮你，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行，真的不行。” 帮我解决了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大事，却表现得像只送了个发夹或者手帕那么随意。
也许对您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意义完全不同。
“为什么？难道我帮你，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林晓英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杨帆之间的差距是如此巨大，也因此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是的！现在是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坚决地拒绝？” 杨帆忍不住大声质问。
在这段合约关系里，他一直都很冷静、很绅士，这么激动还是头一回。看来他也觉得这事儿非同小可。而对林晓英来说，这件事同样重要，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
“我希望有一天，等一切都理清了，我们能接着聊在别墅里没聊完的话题。” 林晓英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即便这些话是自己说出口的，可刚一听到，心里还是猛地一颤。
有一天。对，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 杨帆一时语塞，眼睛都忘了眨。他像死机了一样，愣了好一会儿，才机械地伸手抹了抹脸，然后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喝。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低。
“…… 要接着聊的话题，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期待和不安。林晓英听了，忍不住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明知故问，这家伙还挺坏的。
“…… 如果我们的关系能像现在这样继续下去，我想，应该和您想的一样吧。”
“这样啊。” 杨帆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不敢和林晓英对视，是因为害羞吗？他走回沙发，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份被揉皱的承诺书。
“如果这是晓英你的意思…… 那这份协议书，我收下了。”
“真的吗？” 太好了！林晓英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下好了，这个问题终于能妥善解决了。
照现在这样的状态，估计用不了几年，一切都会慢慢过去。可就在这时，杨帆的回答却稍稍偏离了她的预期。
“当然，不能就这么原封不动地收下。”
“啊？您说什么？杨帆您刚刚说什么？”
“这么用心准备的协议书，我单方面接受可不行，我也得研究一下，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会改好再给你，这样你没意见吧？”
啊？什么？协议书的内容要改？那可不行啊！
“写这份东西的人，要是你想叫，也可以叫过来。” 杨帆盯着那份承诺书，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这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杨帆这是盯上了写这份文件的人，也就是肖凌峰。怎么确定的？就看这眼神，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用了，这事儿我自己来处理就行，这是您和我的事儿。”
“答对了。” 杨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本来就不该找别人插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晓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杨帆，我想问您一件事……”
“说吧，我听着呢。”
“您是不是和肖凌峰关系不太好啊？” 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晓英就感觉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让人尴尬的紧张气氛。
“一般吧，那天才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理由关系不好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明明就不对劲，杨帆肯定是觉得肖凌峰碍眼。林晓英小心翼翼地说道：
“要是您不喜欢他，以后我就不见他了。” 对，就该这样，人际交往中最起码得注意这些。然而，
“晓英，这事儿你按自己的想法来就行。” 杨帆把选择权又交回给了林晓英。
就不能给个准话嘛。
“人总是需要朋友的，我可没打算把你关在这里，只让你看着我。”
“…… 嗯。” 原来如此，杨帆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林晓英考虑。
虽然有时候他会表现得有点小心眼，但也在注意不强迫她。
一种静谧的氛围慢慢弥漫开来。林晓英突然感到一阵害羞，脸上微微发烫。
“而且，我很有信心。” 杨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林晓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信心？”
“对，我有信心让你眼里只有我。”
“……” 哇啊…… 居然真有人能说出这种话？
更让人惊讶的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感觉挺自然的。
“你可以慢慢比较，看看谁更优秀。” 杨帆的笑容里充满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