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顾愿霖不是第一次听了。
他第一次不会信，第二次也不会信。
“你说你要定亲，那你为何不肯试喜服？”
顾愿霖一步步走向前。
“你说你要定亲，又为何不肯将玉簪送给那位林小姐？”
“你……刚刚的话，你听到多少？！”
“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听到了。”
顾愿霖紧搂住云璟珩的腰，任凭人在怀中挣扎也不肯松手。
云璟珩太瘦了，身上几乎全是骨头，腰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揽住。
顾愿霖抬眼看到桌上的喜服，总觉得看着碍眼，干脆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连托盘带衣服一起给扬了。
“你干什么？”云璟珩惊怒。
“璟珩，跟我走。我说过，有我在，你不必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放心，云鹤川杀不了我。”
云璟珩注视着那双点漆般的眸子，里面写满了深情。
可这样的深情在云璟珩看来，简直像浪子跪求原谅一样可笑。
“放开我，顾愿霖，你混蛋！”
“唔……”下一瞬，顾愿霖径直吻上了云璟珩的唇，刚喝过汤药的唇舌还残留着苦味，他就那样直驱而入，将口腔中的苦融化在二人之间。
绵长的、炽热的、难以自抑的吻。
云璟珩由一开始的震惊瞪大双眼，在慢慢的纠缠间顺从接受。
顾愿霖结束了强吻，在云璟珩舒气时决然开口：“我本来就是个混蛋，现下你看清了！你骂我也好，怨我也好，今日，我一定要带你离开。”
说罢，他将玉碎塞到自己主人手中，拉起云璟珩冰凉的手，从窗户翻了出去。
云璟珩还未从刚才发生的事中缓过神，只能机械地跟着他向后山逃跑。
玉露端着一盘蜜饯，在门外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忽然无声地笑了，纤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
“玉露姐姐，我方才听到房间里有响动，要不要进去看看少主？”
“不必，别打扰少主休息。”玉露擦了擦眼睛。
“是。”少女点头答应。
“不好了，厨房走水了，快来人！”
院外，人影攒动，一片慌乱，守卫、小厮个个端着水盆、提着水桶赶往厨房救火。
“玉露姐姐，好像是厨房走水了，我去看看。”
“好，海棠，当心点。”
“知道了！”被唤作海棠的少女不过十四五六，灵巧地提裙跑向了院外。
玉露望着着火的方向，口中喃喃：“少主，走了就不要回来了，白鹤，不该被困在牢笼中。”
厨房的火势越来越大，云水山庄的守卫弟子大部分都赶来救火，后山的防卫极为松散。
顾愿霖拉着云璟珩一路奔跑，脑子里早把泠风寒的嘱托忘得干净。
什么伺机而动，等待接应，他看见云璟珩之后，便知道自己一刻也等不了。
况且，云璟珩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要是能好好地听劝跟他一起逃走，他至于干出这么混账的事！
眼见到了后山，顾愿霖瞥见一队身着白色云纹长衣的弟子在巡视。
他也顾不得许多，趁众人惊愕的空子，带着云璟珩跑出他们的视线。
“江统领，刚才那人……是少主吧？”说话的弟子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可前面拉着他那人是谁啊？不对，那是后山的方向！”
说话的弟子猛得拉住江翎，大声喊道。
江翎眸色微变，却是不动声色，一个脑瓜崩弹在了那弟子额头：“就你眼神好，我看不出来那是少主？少主爱去哪去哪，岂是我们能过问的？”
“可是……”
“可是什么，先去禀报盟主，少自作主张。”
“哦。”被打的少年揉着头，不敢再多言。
——
后山竹林，泠风寒早已带人等在竹林深处，只待顾愿霖和云璟珩出现。
顾愿霖刚拉着云璟珩停留在竹林外，忽然感到身后袭来一阵劲风。
“小心！”顾愿霖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云璟珩，自己则转身迎战，伸出手与对面的人对上一掌。
掌风中爆发出内力，将四周的竹林震得沙沙作响，顾愿霖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云盟主，背后偷袭非君子所为吧？”
云鹤川负手而立，冷哼道：“你欺璟珩纯善，诱拐他出逃，又算什么君子行径？”
云璟珩拦在顾愿霖身前：“父亲，是我自己要走的，与顾愿霖无关，您别怪罪他……”
“住口，还不给我过来！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他吗？”
“他是人，不是你的棋子。”顾愿霖抓住云璟珩的手，不给他动摇的机会，“你给了他生命没错，但他不是你的附属品，你没有权利左右他的人生。”
“我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顾愿霖，我本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非死不可！”
“来啊，算命的说了，小爷我的命硬着呢！”
顾愿霖拔剑出袭，与云鹤川大打出手。
武林盟的弟子上前围住了云璟珩，盟主吩咐要带回少主，可他们也不好动手，只能做做样子。
云鹤川未带兵器，只用掌法与顾愿霖过招。
可顾愿霖还是愈来愈不敌，云鹤川的掌法强劲霸道，只是被掌风扫到，就足以伤及内腑。
云鹤川一掌劈来，顾愿霖翻转碎星，转挑为挡，“咣当”一声，顾愿霖挡不住强劲的掌力，长剑被打落在地。
他被这一掌打得后退数步，口中溢出鲜血。
云鹤川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下一掌袭来。
顾愿霖眼看躲闪不及，正打算硬接下这一掌，突然，一个白色身影挡在了他身前。
“噗——”云璟珩吐出一大口鲜血，白色衣衫瞬间被殷红晕染，如点点红梅。
“璟珩！”顾愿霖一把抱住倒落在地的云璟珩，双手颤抖着抚上他的唇角，不断地擦拭溢出的鲜血。
“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别吓我，你为什么那么傻……谁让你冲上来的？”
“璟珩！顾愿霖，你放开我儿子！”
云鹤川看着倒地的云璟珩，方才出掌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没想到云璟珩会突然冲上来，虽然他已经全力撤回内力，可那一掌，却还是实实在在地将云璟珩打成了重伤。
泠风寒听到这边的动静，心道不好，急忙带人赶了过来。
一眼便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云璟珩，以及跪地嚎啕大哭的顾愿霖。
他立马上前为云璟珩诊脉，然后给他喂了一颗丹药。
“他怎么样，严重吗？能不能救？”顾愿霖救命稻草似地抓着泠风寒不放。
“放心，我给他吃了回魂丹，性命暂无大碍。”泠风寒低声道。
云鹤川盯着泠风寒，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这才冷冷开口：“魔教教主，我该称你泠风寒还是令狐橒？你既然敢再踏入云水山庄，我便让你有来无回。”
泠风寒起身，向一旁的流萤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缓缓道：“云盟主，你不愧是武林盟主，用断情绝义四个字来形容你也不为过。
“此时你还惦记着杀我，难道你就一点不担心璟珩的伤势吗？你那一掌有多重你自己心中明白，如今能救他的，只有我。”
“是继续打下去，两败俱伤，再搭上云璟珩的命，还是放我们走，您自己选。”
顾愿霖抱起云璟珩，心中满是后悔与自责，根本不想再与云鹤川多费唇舌。
若是云璟珩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云鹤川看向顾愿霖怀中的云璟珩，眼中交杂着不忍与愤怒。
他不明白，他的儿子，从小到大令他骄傲的儿子，为何会喜欢一个男人？
为了那个男人，他忤逆他，让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悔改，如今还险些把自己的命搭上……
放与不放，他都怕失去云璟珩。
“盟主！”一名弟子急行而来，在云鹤川耳边低声禀报，“林掌门有急事，请您立刻回去商议。”
云鹤川闭上眼，似是做了决定。
他沉声下令：“回云水山庄。”
“顾愿霖。”云鹤川转过头，背对着他们道，“若是璟珩有个三长两短，本座一定送你下去陪葬！”
顾愿霖头也未回，抱着云璟珩向山下走去。
他不会让云璟珩出事，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