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是草民没说清楚。”
老妇人再次跪地,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冯婆子见状,从茶棚给一家子买了几碗茶水。
看了一眼日头,冯婆子指着茶棚道:“大少夫人,老奴包下茶棚,不如请人去茶棚里叙话如何?”
看情况,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马车在路中间,把路堵死,围观之人只会越来越多。
姜霜霜对冯婆子点点头,答应了。
茶棚内,老妇人局促不安地坐下,手脚都不晓得放在哪里。
村中的后辈说的没错,告状找不到谢侍郎,找他夫人的一样的!
谢侍郎宠爱夫人,必定对案子上心!
“谢夫人,草民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第一次面对官夫人,失礼了。”
老妇人想到村人的叮嘱,说了几句好话。
并且,真诚地夸赞道:“咱们从没见过您这般美人,就好像……”
天上的神女下凡。
后半截,老妇人一紧张,忘词了。
倒是姜霜霜为让老妇人轻松些,笑问道:“好像什么?”
“好像……妲己转世!”
在闹市,百姓们就是这么议论的!
姜霜霜:“……”
凤阳李家村的人,就是这么夸人的?
好在三言两语,气氛没有那么紧绷了。
老妇人克服心底的恐惧,说话更加利索:“草民儿子是个赌鬼,这么多年,屡教不改。”
提起被杀的儿子,老妇人没有多少感情,平铺直叙:“前些日子赌输了家底,连房契地契都抵押了出去,还说要卖了孙女去烟花之地换银子。”
可怜她的孙女,只有十二。
若是被卖到那种地方,一辈子毁了!
“儿媳为了保护孙女,才拿了刀子吓唬他,可谁知……谁知草民儿子当晚就死了!”
人牙子来村中,儿媳阻止。
不仅阻止,还威胁了。
“当晚儿子没了,儿媳成了嫌犯。”
家中,找到一把带血的刀。
凤阳衙门的人说,刀是凶器。
姜霜霜又问:“衙门凭借凶器定罪了?”
如果嫌犯有异议,卷宗会被标注,送到刑部衙门等待批复。
老妇人迟疑地摇了摇头:“是草民的儿媳,主动认罪了。”
这一点,老妇人最是不理解。
她那儿媳连鸡都不敢杀,何况是杀人了?
姜霜霜则认为老妇人有些主观臆断,推理道:“凶杀案要有动机,你儿子卖女去花柳之地,你儿媳被逼无奈或者怀恨在心,倒也不是不可能杀人。”
最大的问题是,嫌犯认罪。
衙门必定不会多在这等案子上耗费精力。
“草民一开始也这样想,去衙门探望她。”
这么多年,儿媳孝敬二老,比亲儿子还要亲。
他们甚至认为,儿子的死,罪有应得。
二老商议,二人年迈了,死了就死了。
不如出一人,为儿媳顶罪。
老妇人露出一抹怅然:“儿媳只说,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还说不要再追究了。”
反复盘问,老妇人得知凶手不是她儿媳!
至于真凶,儿媳死活不肯说。
“她定是为了咱们……”
若不是嫁进她家,哪来这么多的倒霉事?
姜霜霜示意巧凝将老妇人扶起,又吩咐冯婆子取了些银两递给老妇人,道:“这些银两你先拿着,先好生照顾家中老小。”
至于案子,她必会告知谢昀。
刑部批复后,便可复审。
老妇人接过银两,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送走了一大家子,姜霜霜可算松口气。
等到晚膳时分,谢昀准时回府。
净手后,谢昀在姜霜霜身边坐下。
姜霜霜瞪了她一眼,把头扭过去。
她知道,就算主动找谢昀对质,也没证据。
毕竟,谢昀说的那些皆为暗示,并未说她有身孕的话。
若是她抓住把柄,还会被反将一军。
她这个夫君,算计人都滴水不漏。
“霜霜,为夫听说你今日被拦截了马车?”
京城里,消息传得极快。
下晌,谢昀在刑部衙门有所耳闻。
提到案子,姜霜霜这才不情不愿地道:“是。”
到底是答应了老夫人,姜霜霜叫来巧凝,补充细节。
谢昀边听边布菜,随手打发了下人。
偏厅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霜霜,明日一早,随为夫启程。”
谢昀执起筷子,为姜霜霜夹了一块皮冻。
“启程?”
姜霜霜以为听错了。
谢昀费尽心机阻止她去江南,难道突然转性了?
“去凤阳县,几百里路,来回至少耽搁半月,你准备的东西都用得上。”
今日回府,谢昀就未告知姜霜霜这个消息。
虽然此行走的不远,也算是离京了。
沿途有几处美景,可停留两日。
姜霜霜放下筷子,心中稍显不安:“叙白,你去凤阳,难道为查案?”
今日老妇人刚拦车,谢昀翌日启程。
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寻常百姓告状,拖延个月余都是正常的。
嫌犯秋后问斩,还有数月的时间。
刑部公务多,说脱手就脱手了?
“还是瞒不过夫人。”
谢昀站起身,关上了房门。
再回到座位,他面色多了几分凝重:“北地,乱了。”
蛮子攻城,城北大军自顾不暇。
成王的私兵,却借机装作商贩流民,前往京城。
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牛皮地图,谢昀展开,用手指在一处指点了下。
姜霜霜忽然想起来了:“我从北地进京,曾路过凤阳。”
凤阳,是一处必经之地。
谢昀借办案为由前往凤阳,实则是去查成王的私兵。
“辛苦夫人了。”
这一趟,非去不可。
等秋收后,粮食充足,成王谋反,没了后顾之忧。
“好。”
姜霜霜答应去凤阳,多半是为了案子。
她端起架子道:“听说凤阳的山水不错,我就当放松了。”
“夫人快活便好。”
谢昀神色不变,等翌日出行,他准备了几辆马车。
最宽大的马车,夫妻共有。
车夫,正是谢府内的聋哑车夫。
看到人,姜霜霜眯了眯眼,似有所感。
等马车过了京城城门,正在看卷宗的谢昀突然动了。
一把将姜霜霜拉到自己腿上,幽幽地道:“夫人,还记得马车上欢愉的滋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