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霜霜动作迅速,当即把要敞开的门合上。
谢昀用布巾净手,声音很轻:“霜霜,怎么了?”
“叙白,我看到了二伯。”
陈氏亡故后,姜兴业以要处理后事为借口,去吏部告假。
已经入夜,他不在姜府。
姜兴业并未带小厮,只身一人在百姓人家居住之地乱晃,多少有些奇怪。
“你说,会不会与陈家灭门有关联?”
姜霜霜对这个二伯印象很差。
虽说,姜兴业并不喜说教,也不严肃,算是个和蔼的长辈。
但,身为男子,耳根子软,没主意是大忌!
这么多年,对姜老太太言听计从。
陈氏尸骨未寒,姜兴业答应迎娶小周氏。
只凭这一点,便是负心汉无疑了!
“前面是个死胡同。”
谢昀将门开了一道缝隙。
胡同的尽头,姜兴业站定,轻轻扣动门环。
片刻后,内里传来应答声。
姜兴业左顾右看,见胡同无人,这才放心进去。
“那是一家医馆,平时也兜售下九流的禁药。”
医馆的郎中,与黑市的人相熟。
不过郎中医术尚可,无论是看诊还是抓药,价钱都很公道。
姜霜霜摩挲着下巴:“姜府不缺药材,二伯夜里一人,鬼鬼祟祟必有猫腻。”
正在说话之时,闭合的铁门再次打开。
姜兴业手中拎着几个油纸包,弯腰低头,行色匆匆。
谢昀锁了面馆的门,带着姜霜霜跟在身后。
长街上,行人寥寥。
只有两三个醉鬼,扶着墙自言自语。
姜兴业很警觉,几步一回头。
谢昀拉着姜霜霜手,始终保持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
走了约莫一刻钟,姜兴业再次拐进一条后巷。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三声。
很快,角门开了。
有人打着一盏灯笼,把姜兴业接入府中。
“看此处的屋子,周围住的应都是富户。”
两三进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已不算便宜了。
谢昀附和道:“京城码头,距离此地不远,周围住的多半是行脚商人。”
商户家并不在京城,一年来往几趟。
买下码头边的宅邸,就算是有个落脚地。
姜霜霜踮着脚尖,奈何周围人家的围墙颇高。
除了高高的屋檐,什么都看不见。
为此,她提议道:“叙白,能不能带我去打探一番?”
陈家被灭门,姜玉珍不知所踪。
“四姐姐回京,被暗处的人盯上危险。”
听谢昀话里的意思,此地人流比较大,并且相对私密。
若是把姜玉珍藏在宅邸,不引人注意。
何况,二伯偷偷摸摸买药。
若是为姜玉珍送药,倒也对得上。
谢昀环臂站定在侧,微眯眼道:“霜霜求为夫帮忙,是否应该有所表示?”
姜霜霜抬眼:“夫君要什么?”
又到了亲夫妻明算账的时候。
银子,她有。
“为夫不要钱。”
谢昀的视线落在姜霜霜的领口处,眸子深沉。
为避免再闹出乌龙,姜霜霜答应爽快:“夫君说的算。”
总归,谢昀不会害她。
“成交!”
话音未落,姜霜霜已被谢昀抱在怀中。
从墙头借力,进入宅院内。
二进门的后院,正房亮着油灯,窗前人影交错。
谢昀带姜霜霜在后窗找到一处绝佳的观赏点。
只听房内,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窗边,眼中隐隐泛着水光。
姜兴业从身后靠上,将人搂在怀中,哄着:“芸娘,待我安顿下来,必把你接入府中。”
“老爷,贱妾知晓您要续弦了。”
芸娘声音娇柔,还带着几分脆弱。
陈氏是个善妒的,容不下她。
伺候姜兴业几年,芸娘无名无分。
好不容易熬到回京,熬死了陈氏。
姜兴业的续弦为高门嫡女,比陈氏的身份高的多。
芸娘想进姜家的大门,更加没指望。
“您要依靠周家升官,总不能为贱妾,把人得罪了。”
芸娘用帕子点了点眼角,哽咽道。
姜兴业叹息一声,神色愧疚:“芸娘,是我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外放不回京,姜兴业与陈氏没有感情,也不想被束缚。
他当个小官,身边有芸娘陪伴,逍遥自在。
“续娶小周氏,是娘和大哥的意思。”
姜兴业抚了抚芸娘的发丝,“你知晓三弟通敌叛国,姜家断臂求生,这个时候总不好再出岔子了。”
小周氏身段娇,模样好。
娶进门后,小周氏管家,二房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便宜,姜兴业自然要占。
“芸娘,郎中说我身子受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子嗣。”
姜兴业突然抓住芸娘的手,眼神带着一抹狂热,“只要你能平安产子,他日我必定许你正妻之位!”
多年无子,受尽了嘲笑。
姜兴业清楚自己的身子,就算小周氏进门,也不会有身孕。
除非,为他戴一顶绿帽子。
“老爷,怪贱妾不争气,胎位不稳,还要靠你半夜出门来探望。”
芸娘靠在姜兴业怀中,二人紧紧地抱在一处。
面对这一幕,姜霜霜看呆了。
谁说老实人没花花肠子,姜兴业简直不要太会!
他言语诚恳,哄得芸娘破涕为笑。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姜兴业又道:“芸娘,此地不是安全之所。”
只要芸娘在京城,姜兴业就管不住自己的腿。
一旦成亲,平日除了在衙门,便有小周氏的人跟着。
到时候,出门不便。
“若你被察觉……”
小周氏并非宽容大度之辈,仗着周家当靠山,下手只会比陈氏更狠。
“老爷,你要送贱妾出城?”
芸娘大惊失色,“那岂不是要独自安胎和生产?”
“芸娘,子嗣才是老爷我的命根子。”
姜兴业捋了捋胡子,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京城里暗涌,指不定什么时候变天。
“兄长与成王关系匪浅,又将我调回京城,续娶小周氏,难道你还不明白其中深意?”
姜家,已经站在成王身后。
一旦成王有任何异动,姜家必定赴汤蹈火。
姜兴业深陷泥潭,无可奈何。
子嗣,是他唯一的念想。
这般,哪怕姜家上了断头台,他姜兴业也不会无后之人!
“比起碧衣那个丫头片子,我留下的是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