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天空像一块刚洗过的玻璃,干净又透着丝丝凉意。阳光好不容易才从那薄纱似的云层里挤出来,洒下几缕淡淡的金黄,就好像在这冷冷清清的世界里,勉强给人一点温暖的安慰。院子里的银杏叶,经过一夜秋风的搜刮,全都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铺成了一层看着漂亮却没啥生气的金色毯子。风一吹,那剩下没几片叶子的枝头晃悠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像是在轻轻叹气,诉说着秋的哀愁。
琉璃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朱七家大门,脚步虽然慢,但是稳稳当当的。她头发有点乱,几缕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却遮不住她眼睛里的沉静,就像深不见底的湖水,偶尔闪过一丝警惕的光,那是她藏在心底的机灵劲儿在悄悄冒头 。她心想着朱九肯定会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先向朱七污蔑自己一番的,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应对:“朱七虽然为人正直忠厚,无奈爱子心切,更是惧内得很,事情摊开来说恐怕也难为自己主持公道。如果什么都不说,自己在邯郸城中又无其他安身之所,难保朱九日后不再暗算自己,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朱九那坏心眼儿要是那天给自己下点药,那就不好对付了。”
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下摆还沾着露水和草叶,可即便这样,她整个人还是透着一股让人不敢小瞧的镇定,一举一动都像是心里算好了似的,不慌不忙,倒像是个能掌控大局的厉害角色,哪像个走投无路的弱女子。
朱九躲在院子回廊的阴影里,活脱脱就是条躲在暗处、准备随时扑出来伤人的毒蛇。瞧见琉璃回来,他嘴角立马扯出一抹坏笑,那笑就像黑夜里突然闪过的一道寒光,让人脊背发凉。可这笑容一下就没了,紧接着换上一张满是委屈和愤怒的脸,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啥妖魔鬼怪附了身。他脸涨得通红,像着了火一样,额头上青筋暴起,跟一条条蚯蚓似的在皮肤下乱爬,看那样子,好像要把眼前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才解气。他心里头恶狠狠地琢磨着:“这小丫头片子,竟敢跟我作对,今天非得让她在爹跟前出丑,乖乖听我的话不可。”
正厅里,朱七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像只被秋乏困住的老猫,无精打采的,眼睛半睁半闭,手里的茶盏冒着热气,可这热气在冷冰冰的空气中散开,也赶不走屋里那股让人压抑得难受的沉闷劲儿。
媚娘在一旁翻弄着衣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嘴里嘟囔着些家长里短,眼睛却像个小偷似的,时不时偷偷瞄朱七一眼,眼神里透着一股算计,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她脸上抹着的脂粉不均匀,在阳光下看起来一块一块的,就像年久失修的墙皮,又糙又难看。她心里打着小算盘:“要是能把那臭丫头和九儿的亲事弄成,不但省了一大笔娶儿媳妇的聘礼,还免费得了个听我使唤的丫环,到时候我可就真的可以享清福了。”
“爹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朱九连滚带爬地冲进正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又响又沉,跟敲鼓似的。他双手在眼睛上乱揉,扯着嗓子干嚎起来,那哭声又尖又响,跟夜猫子叫似的,能把人的耳朵都快刺破了,可眼睛里却干巴巴的,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装模作样。他一边嚎,一边拿脑袋往地上撞,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额头前的头发被汗水湿透了,一缕缕地贴在脑门上,那滑稽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耍赖的小混混。
朱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一抖,茶盏差点掉地上。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呵斥道:“九儿,你这是发什么疯?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起来说话!”朱七心里有点火,他知道朱九平时就不老实,心里犯嘀咕:“这小子,是不是又闯啥祸了?”他坐直了身子,放下茶盏,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眼神里满是焦虑。
朱九还在地上跪着,双手在脸上乱抹,假装擦眼泪,哭着说:“爹,琉璃她昨晚一整晚都没回来!肯定是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她可是儿子未来的媳妇啊!还没成亲就跟别的男人好了,你叫儿子以后怎么做人啊?”他边哭边偷偷抬眼瞧朱七的脸色,眼神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看大人的反应,又像个心怀鬼胎的坏蛋在试探猎物。他嘴唇微微发抖,牙齿咬着下嘴唇,努力想让自己的谎话更像回事儿,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这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正厅的门“嘎吱”一声响,像有人在痛苦地呻吟。风声在屋里打着转,就像在演奏一首恐怖的曲子,把这场闹剧的气氛烘托得更加阴森。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屋里的帷幔晃来晃去,就像有鬼魂在跳舞,让人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媚娘一听,眼睛里立马闪过一道光,就像饿狼看到了肥羊,又兴奋又贪婪。她一个箭步冲到朱七身边,跑得急了,带起一小阵尘土,尖着嗓子喊:“老爷,我早就说这丫头不安分。王大娘她们问我,我都说她是咱们九儿未过门的妻子,您想想,这事儿要是传开了,咱们在这邯郸城里还咋做人啊?会被人笑话的。依我看,赶紧让她和九儿成亲,把她拴在咱们家,省得她出去丢人现眼,到处勾三搭四的。”她一边说,一边手在空中乱挥,跟个唱戏的似的,动作夸张得很。脸上的肉因为激动抖个不停,就像挂在脸上的两个大肉袋,看着就让人恶心。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算计和贪婪,心里暗自得意:“这次肯定能把事情搞定,谁也别想坏我的好事。”
琉璃站在正厅门口,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脸上很平静,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她缓缓走入屋,轻轻抬起头,眼睛冷静又锐利,不慌不忙地说:“舅舅,我回来了。”说完,她在朱七一旁的椅子坐下,专心拍着裙子上的草条一,头都没抬一下。
屋内一下子静默了起来,过了良久,琉璃才停止拍裙,继续说道:“我为何一夜未归,表哥应该比谁都清楚。昨晚若不是那位大侠救了我,恐怕现在我都不可以站在这里和舅舅说话了。”
她声音平稳,没有一点害怕或者生气的样子,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只是那挺直的腰杆和微微握紧的手,让人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力量,就像一座还没爆发的火山,表面平静,里面可全是能量,一旦爆发,肯定惊天动地。琉璃心里明白,这时候要是发脾气,她日后在朱家就更难过了,所以她还是决定替朱九隐瞒。
朱七一听琉璃说差点回不来了,心中一惊,面露关切之色:“璃儿,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爹,昨晚……昨晚……”朱九想抢先一步说话,生怕琉璃把真相说出来,却又由于过度紧张,昨晚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琉璃见他不说了,才缓缓说道:“昨晚我收摊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歹人,刚好表哥在家门口看到,我叫他救我,谁知道他理都不理我,还躲进屋里偷看,后来一位侠士经过救了我,为了防止歹人报复,侠士直接把我带走了,等天亮了才送我回来。那侠士的确是名男子,如果这样子都算与男子私会,我无话可说。”说完,还特意向朱九挑了挑眉。
朱七厉声问道:“九儿,确有此事吗?”
朱九只好点头,支吾着说:“确有此事。”承认自己怂总好过承认自己意欲强占表妹的好。
朱七无奈的道:“九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璃儿要是有个万一,咱怎向你九泉之下的姑姑姑父交代啊!”真是恨铁不成钢。
媚娘听到儿子如此不争气,一时也气结,不过当前还是先稳住这未来儿媳要紧,马上上前拉着琉璃的手,关切地道:“璃儿,你没伤着哪里吧?”
“谢谢舅母关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既然没事,就去忙你的吧,院里还有些衣服没洗呢。九儿,你也去练武吧!”
“是的,娘!”
朱九躬身作揖想走,琉璃那会让他如愿,上前一步挡住了朱九的去路,笑道:“你们没事了,可我还有事想请教舅舅舅母。”
朱七一怔,心想:你又有什么事要闹啊,一个个一天到晚都不让老子省心。嘴上却柔声道:“但说无妨。”
“我和表哥的亲事,是怎么一回事啊?”
“哦,这个……这个嘛……”朱七这个了半天,一时不知该如何编起。倒是媚娘灵机一动,上前说道:“你与九儿的亲事是指腹为婚的,在你俩还未出世时,我们夫妇与你爹娘就约好了的。”
琉璃看着朱七那副模样,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还故意拉长了声音。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子的。”媚娘马上接话。说完,还不忘对朱七朱九父子使眼色,两人马上附和。
琉璃心里冷笑,就算她不是真正的琉璃,也能看出三人在编故事诓骗她。她感谢朱家的收留,并没打算把事情闹大,但这家子打她的主意,这地看来留不得了。想到此处,她笑了笑,说道:“舅舅,舅母,先不论我对表哥是否有心,昨夜我遇到危险表哥都不出来相救,日后成亲若家中有变故,他必然不顾我的死活,这等丈夫,舅母,换了是你,你敢嫁吗?”
“这……”朱七夫妇一时语塞,朱九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指腹为婚非我意,不是我不遵从父母之命,实在不敢托付终生啊,如果舅舅舅母要强迫我的话,那晚辈只好离开朱家了。”说话间,还得意挤出几滴眼泪,摆出一副可怜样。
“晚辈拜别舅舅舅母,谢过舅舅舅母收留之恩,请两位多多珍重!”说完,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动作优雅大方,转身就走。她转身的动作干净利落,脚步坚定地朝着门口走去,衣服的边角随风飘动,那背影透着一股冷静和决绝,就像个战场上勇往直前的将军,根本不怕后面有什么危险,一心只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媚娘一看琉璃要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可不想自己的计划泡汤,就像一个赌徒眼看要输光所有的钱一样。她连忙大声喊:“哎,璃儿,等等!”说着,急忙跑到琉璃跟前,跑得太急,脸上那僵硬的笑容都差点变形,那笑容就像木头刻的一样,假得很,又像墙上糊的劣质石灰,一碰就掉渣。“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这婚事咱暂且不提,你安心在这里住吧,这事你可别往心里去。”
她眼睛眨个不停,眼神里藏着狡猾,就像黑夜里闪烁的鬼火,在偷偷打量着琉璃。媚娘心里想着,先把琉璃稳住,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找机会让朱九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一切还不是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伸出手,想拉琉璃,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手指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点奇怪,心里暗暗念叨:“小丫头,你想跑?没那么容易,迟早会落在我手里。”
琉璃微微愣了一下,淡淡地看着媚娘,平静地说:“舅母,我只希望以后能太平过日子。您的保证,我记住了。”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让人不敢小瞧的威严,就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宝剑,虽然还没拔出来,却已经能让人感觉到它的锋利和冰冷。琉璃知道,和媚娘这样的人打交道,得处处小心,得用脑子看穿她的阴谋诡计,才能在这危险的地方活下去。
朱七这时候也缓过神来了,清了清嗓子说:“璃儿,邯郸城你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你就安心在这住着,这亲事你若不愿意,舅舅也不会逼你的。”他眼神还是有点躲躲闪闪,不敢直视琉璃那坚定的目光,就像心里有鬼似的,在琉璃那明亮的眼睛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心思好像都被看透了,就像光着身子站在众人面前,尴尬得很。
琉璃看着他们,心里满是不屑和警惕,但脸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那好,我不走了。”
就这样,琉璃继续在朱家住下来,但心中已暗暗作好离开的打算。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切都风平浪静的。
早上的阳光洒在邯郸城朱家巷,这条老街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店铺。朱红色的大门和青灰色的瓦片、白色的墙壁相互映衬,透着一股古朴又雅致的气息。酒馆里飘出阵阵酒香,那香味醇厚浓郁,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闻一闻,好像这香味里藏着什么故事。茶馆里坐满了人,大家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有说有笑的,有的在谈论国家大事,有的在说家里的琐事,还有的在分享街头巷尾的新鲜事。布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绸缎,五颜六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吸引了不少富家小姐和夫人来挑选。药铺里各种药材散发着独特的药香,那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了感觉神清气爽。
琉璃又跟着朱七来到集市摆摊的地方,她眼睛像鹰一样敏锐,快速地把周围环境打量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就算是在这普通的卖菜场景里,也时刻警惕着有没有危险或者有用的信息,这是她的本能。她熟练地摆弄着摊位上的蔬菜,动作麻利得很,把不同种类的蔬菜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像在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她每一个动作都很干脆,再也没有一点拖泥带水,那专注的样子,好像周围的吵闹声都跟她没关系,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就像这个小小的菜摊就是她的战场。
“新鲜的蔬菜嘞,便宜又新鲜,快来买呀!”琉璃的叫卖声清脆响亮,在嘈杂的集市里传得老远。她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魔力,能穿透人群的喧闹,准确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她一边叫卖,一边悄悄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当有顾客来问菜价的时候,琉璃应对自如。如果是一位看起来很朴实的大娘,她就会笑着说:“大娘,这菜都是俺们自家种的,可新鲜了,您尝尝,绝对好吃,价格也实惠。”那笑容就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让人心里舒服。要是碰到一位穿着讲究的商人模样的人,她就会巧妙地和他周旋:“先生,您看看这菜的品质,都是上等的。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您要是多买些,我可以再给您便宜一点。”既让顾客知道菜的好,又不会让顾客觉得被坑了。在和顾客讨价还价的过程中,琉璃始终保持冷静,眼睛坚定自信,就像在和对手谈判一样。她很会说话,有时候幽默风趣,有时候又很严肃,总能在不知不觉中引导顾客,顺利做成生意,而且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忙里偷闲的时候,琉璃会不自觉地抬头看看街道的尽头,那里人来人往,像潮水一样。她表面上是在休息,其实是在留意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她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并且迅速思考着应对的办法。她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朱家巷集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乱子,就像平静的海面下可能藏着巨大的漩涡。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就像在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一样,一点都不能放松。她心里明白,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危险随时可能降临,把她卷入困境,就像一艘小船在平静的海上航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涌起的巨浪吞没。
琉璃一边熟练地摆弄着蔬菜,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记着邯郸城和朱家巷的路线。她的眼睛看似随意地看着周围的建筑和街道,其实是在仔细地记住每一个转弯、每一条小巷的位置。她知道,如果要从朱家逃走,熟悉路线是关键。她在脑子里像画地图一样,把从集市到朱家的路,还有从这里到城门口的各个方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给每一条可能的逃跑路线都分析了风险和机会,就像在策划一场秘密行动。她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军事家,在战略地图上精心规划,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为可能到来的危机做好充分准备。
她还在仔细地观察着街上的行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留意着他们的穿着、举止、神态,想从里面找到昨晚那个神秘黑衣少年的踪迹。她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人群里快速地搜索着。每看到一个身形有点像的人,她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跳快一点,可是每次仔细一看,又不是,难免会有点失望。但她一点都不灰心,她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只要那个黑衣少年还在邯郸城,就总有一天会被我找到。她打算利用在集市卖菜的机会,天天找,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就像在执行一项关乎生死存亡的重要任务一样。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的信念,好像在告诉全世界:不管有多难,我都不会放弃,一定要找到我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