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二崽侧身,眼眸期待地看着林昭。
“躺好。”林昭掰正他的睡姿,“小朋友不能侧着睡。”
“肯定带你们啊,我们一起回。”
“快睡。”
顾承淮年轻体力好,早上起的很早,盲猜一下,大崽二崽可能五点出头会被喊醒,锻炼。
“哦。”二崽乖乖应声,和他哥脑袋挨脑袋、肩膀挨肩膀地睡觉。
才闭眼没多久,又睁开,眼睛明亮,哪有一丝睡意。
“你们爹回来了,激动的睡不着啊?”林昭笑道。
别说孩子,她都有点睡不着。
倒是龙凤胎,小兄妹俩年纪小,呼呼大睡。
二崽拉高毯子,挡住嘴巴,刻意压低清亮的嗓门儿,笑嘻嘻的,小声道:“娘,你会打乒乓球吗?”
“不会啊,我小时候哪有你们这么好的条件。知道一副乒乓球拍多钱吗?”林昭盘腿坐在床上,支着下巴,说话轻声细语。
顾承淮懒肆地靠在床头,一双大长腿存在感惊人,换上军绿色背心,下身是过膝盖的短裤,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浑身散发出力量感。
林昭怕控制不住邪恶的手,不敢多看,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不知道。”二崽摇头,看向他爹,“爹,多少钱呀?”
“五块。”顾承淮言简意赅地说。
在五岁小朋友这里,毛都是大单位,更别说块了!
二崽瞳孔地震。
爹对他们这么舍得!?
“爹,你真是亲爹!”他脱口而出,情绪一激动,嗓门儿又拔高。
五块嗳。
能买好多好多东西的,爹舍得给他们买玩具,绝对是亲爹。
顾承淮沉默。
他绝对不会说,给闺女花的钱是三个崽的十倍。
四崽是女娃,还是最小的,偏爱多点很正常。
林昭看着双胞胎儿子脸上的兴奋,知道真相的她没戳破两小只的快乐。
大崽捂二崽的嘴,下意识看向弟弟妹妹,“二崽,你小点声,吵醒四崽就别睡了!”
四崽有起床气,刚睡着被吵醒的话,起床气更重。
“哦哦。”二崽自己捂自己的嘴。
小哥俩疯跑一天,不是不困。
东拉西扯地说着话,十来分钟后,同步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等孩子们都睡着,顾承淮调暗煤油灯,把林昭搂进怀里,轻叹:“养孩子真累,辛苦你了。”
林昭把玩承淮同志好看的手指,眉眼轻柔,“还好,咱家的四个崽算乖的,我说什么都听,很好管。”
但凡有一个来妹或铁蛋那样皮的,她肯定头疼。
顾承淮俊脸往媳妇儿脖颈侧了侧,低声问:“爹在给四个崽起名字?”
“对。”林昭神情有些复杂。
“爹一直那么……纠结吗?”她斟酌着用词。
见顾承淮有些茫然,林昭将下巴抵在他胸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一礼拜前,给孩子们取名的事落在了爹头上。过去好多天,一直没取好。”
“我听二嫂说,爹娘房间的灯接连几天亮到很晚,爹也起的更早了,一起来就翻那个宝贝的字典,去地里干活嘴里碎碎念,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好像很发愁。”
“爹这样没事吧?”
顾承淮没急着回答,问道:“怎么突然想让爹给四个崽起名字?”
“不止是四个崽,还有来妹几个的。”林昭纠正道。
她悄悄向婆婆打听情况,顾母怕顾父有压力,也没敢问。
“是挺突然的,我觉得爹起名好听,顾承淮,顾轻舟,大哥二哥的名字,梆梆的名字都怪好听的,帮你减负,把这苦差事托付给爹了,我对你好吧?”
她扬眉笑着,在昏黄烛光下,格外好看。
顾承淮深深看着媳妇儿,突然俯身,封住了她的唇,炽热的气息长驱直入,霸道缠绵。
良久,他才缓缓退开,呼吸没变化。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克制的yu望,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染上暗涌。
林昭胸口起伏,白皙的脸像涂上胭脂,绯红如霞,嘴唇泛着水光。
顾承淮掐住她的腰,让昭昭伏在自己胸膛,手轻轻抚过她的背,动作轻柔,回答她的问题,“没事,爹是个纠结的人,等着吧。”
“要等多久?”林昭抓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姿态亲昵。
“最起码几个月。不过我回来了,我想爹会在我走之前,给四个崽取好名字。”
顾承淮恨不得把她揉进血肉里,喉结轻滚,倾身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根。
“想我吗?”他笑着问。
林昭未答。
眼尾上挑,笑的狡黠又灵动,微微俯身,轻吻他的喉结,动作轻柔得仿佛春水拂过,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顾承淮眸光骤然一沉,身体瞬间紧绷,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正欲俯身——
“娘,你和爹要生五崽吗?”一道稚嫩带着些哑的童声突兀响起,打破了满室旖旎。
“!”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小夫妻俩触电般迅速分开。
林昭心虚又慌乱,双手猛地一推。
顾承淮整个人被她从床上推了下去,险些重重摔在地上。好在他身手敏捷,反应极快,迅速调整身形,稳稳落地,脸上带出几分无奈。
“昭昭。”
正燥着,被泼一盆冷水不说,还差点掉下床!
将近两年没见,他就想和媳妇儿近点,怎么这么难!!
年轻的军官满肚子怨念(﹁“﹁)
林昭没理他,看向忽然醒来的大崽,“你怎么醒了?”
大崽坐起来,拿出小枕头下的帕子,擦擦头上的汗,“太热了。”也是因为娘没在旁边,他睡不好。
回答完问题,还没忘刚才的事。
“娘,你和爹在干什么?”
林昭灵机一动,“你爹心口疼,娘在给他吹吹。”
大崽眉头微皱,目光担忧地看着他爹。
“爹,你还疼吗?”
顾承淮:“……”伤口不疼,另一处疼。
“不疼了。”
大崽半信半疑,膝盖拖着凉席,缓缓往床边挪,目光紧紧锁定在他爹身上。
他伸出小手,轻轻点在顾承淮的胸口。
“奶和娘说,爹身上有伤,我想看。”大崽的声音稚嫩又坚定。
顾承淮是个勇猛的军人,出任务都是冲在前头,军功章都是靠血汗实打实换来的,浑身伤疤不少,胸口的最狰狞可怕,林昭第一次看见都不禁心头一颤。
“大崽……”林昭有些担忧,怕那疤会吓到孩子。
大崽却出声打断她的顾虑,“不可以吗?”
“娘担心你害怕。”林昭捏儿子的后脖颈,小朋友皮肤嫩,摸着又软又滑,像嫩豆腐。
“我不怕的。”大崽眸光清澈清亮,依旧坚持,“我想看。”
顾承淮笑了笑,胡乱揉儿子的头,“好奇心这么重啊?”
大崽腼腆一笑,说道:“我娘说,小朋友都有超级多的好奇心,这很珍贵的。大人要像保护小花花一样,好好呵护它,让它长大!”
“对吧娘?”他看向林昭。
“是呀。”林昭发现崽崽记性都很好,以后上学肯定轻松。
顾承淮对上儿子固执的小脸,没办法,随意扯了下背心,很快又盖住。
“好了,看一眼就行了啊,我整个人都是你娘的,只有你娘能看。”他拧着眉,一副你小子占便宜的不耐表情。
林昭只觉没眼看,拧他胳膊的肉,硬邦邦的,根本拧不动。
顾承淮的速度确实快,但……大崽始终盯着他呢。
小朋友的眼神很好,一眼看见那凸起的可怖伤疤。
敏感细腻的大崽眼睛忽地红了。
林昭猜到他会哭。
大崽是那样心软的孩子啊。
她把孩子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小肩膀。
“你爹没事的,他还要看着你们长大啊,还要和娘一起变成老公公老婆婆,走的慢悠悠晒太阳,你们要是犯错误,你爹还得拎着棍子打你们……别怕啊宝宝,娘和你爹会永远陪着你们的。”
大崽红着眼,露出手腕的小红绳,神色赤诚地问:“娘,我能把小红绳送给爹吗?”
这是第二次了。
他把他的红绳给家人。
他明明知道是护身的,却还是愿意。
林昭永远会被孩子纯粹的爱打动。
她心口滚烫。
拉起大崽的手,变戏法似的在他掌心放一根小红绳。
“娘给你爹准备了,大崽你去,给你爹戴上。”
大崽眸光粲然。
瞥见娘空荡荡的手腕,头微垂下,小声道:“娘还是没有。”
他替她委屈的模样,让林昭恨不得随便找根红毛线绑上。
可是不行。
抽出来的小红绳材质和彩色都与众不同。
“小红绳是护身绳,我有你、有你爹,你们都是我的护身绳啊。”
大崽受不住娘的甜言蜜语,耳根咻的染上绯红,拿起小红绳,给他爹系在手腕。
“崽他爹,好好戴着,不准取下来。”林昭说。
大崽赞同地点头。
冲他爹道:“爹,你要听娘的话。”
顾承淮黑眸漾出笑意,结实的小臂上青筋微微凸起,线条分明。
修长的手指拨弄几下红绳,麦色、极具力量感的手,鲜艳的红绳,颜色对比突出。
“……怎么忽然迷信了?”他看向林昭,对什么护身绳不以为意。
林昭眉尾轻扬,没说什么。
是不是迷信以后自能印证!
不过她希望顾承淮永远用不到。
顾承淮挑眉,垂眸看腕间的小红绳一眼,心底划过异样。
林昭把蒲扇塞他手里,抱着大崽躺下,“热。”
“呵——”顾承淮低笑,认命地给妻儿扇风。
“顾承淮,给你儿子讲故事。”林昭换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让崽他爹哄儿子睡觉。
大崽期待地看着顾承淮。
“好。”顾承淮应声,把林昭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天气是热,但小肚子得盖。
顾承淮轻手轻脚下床,取来‘四渡赤水’的连环画,压低声音照着念。
念一半,林昭呼吸均匀而平缓,竟是睡过去了。
顾承淮眼里溢出笑,手上的蒲扇没停,嘴里也没停。
等大崽睡着,才把书放下。
他发现一件怪事,屋里好像没有一只蚊子。
衣柜上的驱蚊包这么厉害!?
林昭翻身,迷迷糊糊抱四崽,摸到个大火炉,睡梦中的人眉头轻拧,收回胳膊,又翻过身去。
嫌弃的明晃晃。
顾承淮气笑了。
下床把毛巾弄湿给媳妇儿擦擦汗,随后出去洗澡,好半天没回来。
……
翌日。
林昭醒来时,顾承淮和双胞胎没在屋,四崽躺在床上玩布娃娃,三崽坐在那里翻字典。
瞧见娘醒来,他弯眼笑,把小脸凑上去,举着字典,小奶音响起,“娘,教。”
林昭愣了下,揉揉小儿子的脑袋,“这么好学的吗,三崽以后一定是个文化人,和你姥爷一样。”
“嗯。”三崽重重点头,“像姥爷。”
门口传来脚步声。
顾承淮走在前面,手上拿着红白格子连衣裙。
双胞胎跟在他身后,从来都活力满满的兄弟俩,今早像蔫儿茄子,瞧着有气无力的。
“娘。”大崽二崽异口同声道。
林昭正要说话,顾承淮先她一步,道:“昭昭,裙子过过水了,你今天能穿。”
“你昨晚洗的?”林昭诧异。
“这不重要。”话说完,男人抱起龙凤胎,喊大崽二崽出屋。
林昭换上裙子,穿上新皮鞋,头发还是松松的麻花辫放在胸前。
眼睛漆黑有神,笑起来眸里像盛着泉水,甜美灵动。
她走出房门。
院子的人都看过来,狠狠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后。
赵六娘上前,走到林昭面前,围着她转,“老三媳妇儿?!你咋更像城里人了?!!这裙子也太好看了吧,真喜庆,比孟知青的都好看。”
大崽提醒二伯娘,“二伯娘,我娘是城里人啊。”
“对对,我又忘了,你娘是城里人,你们四个崽也是城里人。”赵六娘羡慕道。
“孟知青是哪个?”林昭认不全知青点的知青。
“娘我知道,孟知青是被小姑打,报公安的那个知青。”说话的是二崽,“孟知青也有裙子,不过她的裙子没有娘的好看!”
他乖乖坐着,没平时有活力。
顾父&顾母:“……”
“二崽累到了?”林昭好笑地问。
二崽逞能,好强地说:“才没累到,这是第一天呀,我习惯习惯,等习惯就好了!”
“娘,你别嫌弃我,我一定会变得和爹一样厉害的。”
才过了短短一早上,小朋友对他爹的敌意彻底消失,眼角眉梢还有了那些亿点崇拜。
林昭:“……”
果然,不管大男人,还是小男人,都是慕强的。
“不嫌弃啊,在我心里你们不管怎么样都厉害。”林昭洗着脸,回答儿子的话。
双胞胎咧开嘴笑。
大崽缠顾承淮,“爹,我们想打乒乓球!”
顾承淮表面冷漠,其实很宠孩子,当即道:“我要送你娘上班,回来给你们弄。”
顾玉成好奇地问:“啥东西?”
二崽小嘴叭叭能说,“我爹给我们带的礼物,乒乓球拍,还有小黄球呢,铁锤,梆梆哥……等我爹弄好地方,我们一起玩呀。”
乡下没什么娱乐的,顾玉成被侄子说的,都有点想耍耍。
“承淮,咋做?你说说,我来弄。”他主动道。
顾承淮颔首,嗓音沉稳,“乒乓球桌的标准尺寸是……2.74米长,1.525米宽,0.76米高,桌面中间有条15.25厘米的网,在这个基础数据上弄,桌案用我家卸下来的旧门板。”
顾玉成没想到这么讲究,“这么详细的数字啊。”
他压根儿记不住,看向大儿子,说:“梆梆,把你的纸和笔拿出来记一记,我怕等会儿忘了。”
梆梆嘲笑,“爹你现在就忘了吧。”
顾玉成冷脸恐吓,“你信不信我现在打你一顿!”
半大小子撇撇嘴,回屋取了纸和笔。
“三叔,能再说一遍吗?”梆梆不好意思地道。
他也没记住嘿嘿。
捧着字典没放的三崽开口,音调慢悠悠,有种小孩子特有的软。
“长,2.74米,宽,1.525米,高0.76米,中间有个网,15.25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