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徐辉祖毕竟也算武将出身,还是将常遇春给扶起了。朱标也将汤和给扶到一旁休息,然后看向徐辉祖。
“辉祖,你还是去招呼客人吧,这是你父亲的葬礼,需要你主持大局。他们二位我照看就是了。”
徐辉祖也没有推辞,转身就去忙着葬礼的事情了。
这时候朱标看着这二人,便开始发问了。
“什么情况,岳父,您不是在外面游历么,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是和汤叔一起,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啊?”
常遇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正巧,咱跟青儿她娘,在濠州了,去探望老汤。然后应天这边就传信,说老徐没了。咱一开始也不信,可那毕竟是徐府发出来的丧帖,也由不得咱不信了,咱和老汤快马加鞭,终于赶回来了,可惜,却没看到老徐最后一面。”
汤和却摇了摇头。
“咱们都光顾着颐养天年啊,就没想到老徐的毒疮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这家伙也不肯说,结果……”
朱标也没有提朱元璋和徐达最后相聚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别人都以为,是朱元璋想要赐死徐达,那徐达的一番良苦用心,岂不是白费了。
随后朱标转移话题。
“我徐叔这毒疮已经是陈年旧疾了,我之前也给他看过病,那毒已经入了骨髓之中,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妙手回春,把他治好。只是我没想到,这徐叔发病竟会如此迅速。”
常遇春开口道。
“这就是命啊,他征战沙场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却也落得一身疾病。就算没有战死疆场,却也没能长命百岁,颐养天年,真不知道,这是遗憾还是幸运……”
三人皆是叹气,随后常遇春看向朱标。
“其实,标儿啊,咱还应该谢谢你。咱那时候的身体更糟,如果不是你把咱留下,留下来养老,只怕咱现在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这打仗啊,本就是杀人的勾当,杀的人多了,怕是自己也很难长寿。”
汤和也向朱标发问道。
“你父皇怎么样了,他来了么?”
朱标摇了摇头。
“我父皇身体倒还算可以,但是当他听到徐叔去世的消息,也悲痛万分,一时竟有些受不住这打击,也就没让他亲自到场,由我代劳了。不过我父皇还给徐叔写了一封祭文,派我送过来了。而且还追封徐叔为中山王,谥号武宁。”
一听说追封徐达为中山王,常遇春和汤和二人都愣住了,毕竟这异姓王的含金量可不是一般的高。但是二人想了一阵子便想通了,汤和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啊,按照徐达的功绩,封王也是应该之事。毕竟他可是咱全大明,最好的武将,为咱大明出力最多。封王,不过分……”
常遇春也十分赞同。
“要是给别人封王,咱一百个不乐意。但是老徐啊,咱佩服,不给他封给谁封。”
朱标其实很想说,以你们二位的咖位,死了之后也都是封王的。但是在这葬礼之上,还是别提这些事了。于是他便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宫中确实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这次我父皇心情悲痛,为徐叔停朝三日,但是朝廷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能荒废。岳父,汤叔,你们二人有时间了,还是去陪陪我父皇吧,他一个人在宫中,其实……挺孤单的。”
随后朱标又跟徐辉祖告辞,毕竟哪怕是太子,也要注意礼节。但是朱标没想到,小徐妙锦却跑了过来,冲着他说道。
“太子殿下,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以后我要是想爹爹了,我就去看星星。你可不许骗我,我爹爹一定会来看我的是不是?”
徐辉祖急忙呵斥她。
“小妹,不得无礼!”
朱标却温和地笑笑,然后伸出小拇指。
“你要是不相信,我跟你拉勾。”
于是一只白净的大手,和一只如玉葱般的小手拉在了一起。
“拉勾!”
……
等到常遇春和汤和进入宫中求见朱元璋,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朱元璋依旧在御花园中设宴,只是这次来的不是四个人,而是三个人。
往日的欢声笑语,高谈阔论,今日也消失不见,反而三人脸上,都挂着些许悲伤。还是汤和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太子呢?还在忙着朝政么?”
朱元璋摇了摇头。
“标儿,去给徐达扶灵了,去送他最后一程。”
“这是您的意思?”汤和问道。
“不,标儿自己也想去,他说老徐,配得上太子亲自扶灵。”
汤和听完也是颇为感动。
“上位啊,您有一个好儿子,重情重义,大明能由他继位,是大明的福气。”
“而且,还是咱的好女婿,咱也觉得有这么个女婿,是咱的福气。”
常遇春也忍不住打岔,却被朱元璋白了一眼。
“这又不是你上次,想要因为养老银子,找人家算账的时候了!”
三人相视一笑,可是当笑容逐渐消失,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直到常遇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开口说道。
“老徐才五十三吧,难道五十多岁就已经是该死的年纪了么?难道咱们这群人,真的已经老了么?已经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汤和也举起了酒杯。
“生与死的事儿,谁说得准呢?跟咱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相比,咱已经算长寿了。他们才二十几岁,三十几岁便早早送命,甚至还有些十几岁的娃娃,跟他们比,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所谓生离死别,可没有先来后到啊!咱这次相聚,也不一定有没有下次了。”
“说那些都没什么用了,咱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刘伯温倒是算得准了,可是他真的能算清他活到几时么?我倒觉得未必。只要咱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便可以安心上路了。”
汤和看向朱元璋,笑了笑。
“上位,那您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朱元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咱要替咱儿子,把那些该拔的刺都给拔了,给他留一个,没有任何隐患的大明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