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晃,投下重叠的影子。
傅孤闻端坐案前,修长的手指沿着茶杯轻轻摩挲,目光落在苏月婳身上,未曾移开。
苏月婳笑了笑,伸手倒茶,推至他唇边,语气随意:“王爷想知道什么,何不亲自问我?”
她手指有意无意地掠过傅孤闻的下唇,带着微微的凉意。
傅孤闻耳根瞬间泛红,却没有躲开,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指腹微微收紧,死死压住心底那抹异样的悸动。
“你能发誓,所言句句为实?”
“我以苏月婳的名义起誓,若有半分欺瞒……”
“罢了。”傅孤闻嗓音低沉,打断了她,“风逸都告诉你什么了?”
他知道苏月婳又要单独行动了。
这个女人仗着自己修为高强,总是喜欢孤身涉险。上一次山洞,她差点没命,若不是他及时赶到……
他指节微微绷紧,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苏月婳手掌微翻,掌心涌出微弱的暗光,一节森白的骨指浮现其上,悬在她掌心之上轻轻旋转,最终落入她掌心。
“风逸带出来的。”她淡声道,“地牢中,尸骨累累,皆是孩童。”
如此罪孽就算是天雷劈死也不为过。
苏月婳身为执掌地府的酆都大帝,最是忌惮七情六欲。
但她身上同时又有自己解不开的谜底。如今附身在苏月婳的身上,那本该不存在的七情六欲似有一点点回来了。
傅孤闻接过那截骨指,冰冷的质感透过指腹,像是一块死透的铁。断口处狰狞不平,像是生前被硬生生折断的。
傅孤闻闭了闭眼,眉心绷紧。
“京中失踪的孩童,都与这地牢有关?”
苏月婳答道:“不止是孩童,还有流民,乞儿。”
“这些人本就无人问津,无声无息地消失,朝廷档案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是了,近三年来,他虽听闻乞丐失踪的传闻,但那些人要么死于冻饿,要么死于瘟疫,谁会真正在意?
而这,正是这些人最好的掩护。
他缓缓起身,沉声道:“孤影卫。”
一道黑影跪地,声音低沉:“属下在。”
“彻查近几年城中流民、乞儿的失踪情况。全部给我查清楚。”
黑影顿了顿,抱拳领命,瞬息消失在黑暗中。
苏月婳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孤闻,手指轻轻转着那截骨指。
她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查这些太慢了。”
傅孤闻侧眸看她,目光沉冷。
她低低一笑,五指微张,空气中瞬间涌起森寒的阴气。
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夜风卷过,烛火剧烈晃动,光影拉得扭曲。
苏月婳声音淡淡:“京中失踪儿童人数,尤其是乞儿有多少?”
黑影翻涌,细碎的哭声、惨叫声交杂,隐约能听到孩子们的呜咽。
片刻后,黑影断断续续回答道:“京中四十八个孩子....三年前...隆冬....护国寺。”
苏月婳将信息告知了傅孤闻。
傅孤闻微微皱眉,寒意从背脊升起。
三年前——正是太子之争最混乱的时候。
那些人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果然.....”傅孤闻声音低沉,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他不是个良善之人,可见不得有人用这种手段。
苏月婳手指轻点桌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语气慵懒:“王爷,心情不好?”
傅孤闻终于抬眼,目光幽沉,没有怒意,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本王只是在想,等找到那幕后之人,该先剜了他的哪只眼。”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滞。
苏月婳轻轻挑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微弯。
“不错,听着顺耳多了。”
傅孤闻没有回话,倘若不是他这一次假死复生,坐到了太子的位置,慧觉的计划也只会晚一步进行,他们也就更晚出现在护国寺了,那时候只会有更多的孩子跟着遭殃。
“明日入宫,我会向父皇请命,彻查沈卓潇背后党羽和所谓的神秘组织,沈卓潇与他们脱离不了干系。”
这一次,他要让沈卓潇的命。
“好,我与你一起。”
他们决定趁着今日在宫外先行探查一番地势,看看是否能够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二人乘坐马车抵达护国寺的后山,护国寺后山果然有几处泉涌被灌木丛遮挡着,而后山的另一侧有一条通往下游的河流,顺着那个方向一直向下延伸,方向恰好就是护国寺所在的方向。
那的寺庙彻底废弃,地底下流淌的河水尽数被污染,而这处溪水属于河流上沿的方向,水质没有受到侵蚀。
“阿瑶,去山下看看。”
阿瑶得到了指令跑下山去先探探路,傅孤闻见阿瑶往日里都是持剑,而今日手上却多了一条紫鳞冰骨刺鞭。
苏月婳有注意到傅孤闻热探究的目光,开口解释道:“那是我早些年在京中修士手中得到的一件宝物,如今阿瑶是我的人了,要时刻保护我的安危,手上还需要有一件想要的法器才行。”
阿瑶上一次受伤,苏月婳仍然还记得,这紫鳞冰骨刺鞭是地府的宝物,千年难寻,至阴至烈的法器,给阿瑶防身最为合适。
“你还真是心疼你的侍女。”
“王爷不也是。”
她可是听说了风絮风灼养伤,傅孤闻命人将上好的草药煎服,不准他们提前下床走动。
“风絮风灼是本王身边最值得信任的死侍,本王手上还有许多事需要他二人去处理。”
只是信任的成分多一分罢了,傅孤闻本也没有反对苏月婳那句话的意思。
苏月婳目傅孤闻远去,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傲娇。”
深夜里,二人共枕而眠。
“明日便要进宫受封了,今夜早些休息吧。”
苏月婳近来入睡几乎是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三伏天里,倒叫人心显得有些浮沉。
“一切听从王爷的安排。”
苏月婳几乎是一整日都在京中游走,又与傅孤闻一道去了护国寺的后山,废了不少魄力,她倒是很想要再吸上一口傅孤闻的鲜血滋养残魂。
“苏月婳,你的目的有些太明显了。”
苏月婳几乎是整张脸都贴在了傅孤闻的脸上,只蜻蜓点水苏月婳可是不满足的。
“那王爷何不迁就一下妾身,你我夫妻一体,占个便宜又如何。”
她需要更多的真龙之气来滋补,这一吻苏月婳持续了几乎一盏茶的功夫,才舍得松口。
借着月光,能瞧见那个男人如墨般的双眸正幽幽盯着她,里面藏有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他刚想侧过身去不再看向苏月婳,以免被眼前的女人乱了心神。
“傅孤闻?”
苏月婳唤了一声他的全名,整个身子都倾侧过去,那双玉足无意触碰到傅孤闻的大手,刺骨的冰冷只那么一瞬,傅孤闻整个手下一瞬便包裹住了她的小脚。
“你的脚一直都这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