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三年,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瘟疫如恶魔般席卷了京城,仿佛要将这座繁华古都拖入无尽的深渊。城郊的乱葬岗,宛如一座人间炼狱,尸体层层堆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似是在无声控诉着命运的悲惨。
在一个狂风暴雨肆虐的夜晚,电闪雷鸣划破漆黑的夜空。就在这阴森恐怖的尸堆中,骤然传出一阵微弱却又尖锐的婴孩啼哭声。那哭声在风雨的呼啸声中显得如此突兀,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求救信号。
路过此地的仵作老周,听闻这哭声,心中一紧,赶忙循声而去。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间,他费力地扒拉出一个女婴。女婴浑身沾满了鲜血,小脸被血水糊得看不清模样,却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老周,那眼神仿佛洞悉一切,却又纯净得让人心中一颤。
老周看着这可怜的孩子,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婴抱回了家,从此,这个女婴便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老周给她取名为“周尸语”,寓意着她或许能与尸体对话,仿佛冥冥之中,这个名字就为她的人生定下了独特的轨迹。
尸语在义庄里一天天长大,这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却成了她最熟悉的地方。她整日与尸体为伴,仿佛那是她生活的常态。别的孩子喜欢玩的游戏是追逐打闹,而她最喜欢的,却是在尸体上捉蛆虫,那专注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她最爱的玩具,竟是那冰冷的头骨,在她眼中,这仿佛有着别样的乐趣。
老周不仅教她识字读书,更将自己验尸断案的本事倾囊相授。老周常常语重心长地对尸语说:“尸语啊,尸体可不是冰冷的物件,它们是会说话的。只要你用心去聆听,它们自会告诉你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尸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她早已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那是尸体痛苦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遭遇;有时,又是亡魂凄惨的哭泣,仿佛在哭诉着冤屈。这些声音,如同幽灵般萦绕在她耳边,成了她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然而,平静的生活在尸语十二岁那年被彻底打破。老周,这个如父如母般疼爱她的人,突然暴毙。官府给出的结论是意外,可尸语心中清楚,老周绝非死于意外,而是被人蓄意谋害。怀着满腔的悲愤与坚定的决心,她瞒着所有人,偷偷剖开了老周的尸体。果然,她发现老周的心脏被人用银针刺穿,那小小的银针,如同深深刺入她心中的利刃。
“爹,你放心,”尸语泪流满面,对着老周的尸体轻声说道,“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雪恨。”从那一刻起,为老周报仇,便成了尸语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为了查明真相,尸语毅然来到了京城。她在一家棺材铺谋得了学徒的差事,表面上是学习手艺,实则暗中调查老周的死因。日子一天天过去,看似平静的生活下,尸语的内心却从未停止过对真相的追寻。
一日,棺材铺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身着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此人正是当朝都统顾沉舟。
“我要订一口棺材,”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最好的楠木,最精细的雕工。”
尸语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刹那间,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心,他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尸语心中一惊,她清楚地分辨出,这声音竟是从顾沉舟身上传来。她仔细聆听,发现声音的源头是顾沉舟腰间佩戴的一块玉佩。
“大人,”尸语壮着胆子说道,“您的玉佩……能给我看看吗?”
顾沉舟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小丫头,你懂玉?”
尸语轻轻摇摇头,目光坚定地说:“我懂尸。您的玉佩里,困着一个冤魂。”
顾沉舟脸色瞬间一变,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尸语的手腕,质问道:“你说什么?”那眼神仿佛要将尸语看穿,试图探寻她话语背后的真相。
顾沉舟将尸语带回了都统府。他迫不及待地取下玉佩,递给尸语,急切地问道:“你说这里面有冤魂?”
尸语缓缓接过玉佩,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地倾听。片刻后,一个女人悲戚的哭声在她脑海中响起:“救我……救救我……”
“大人,”尸语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凝重地说道,“这玉佩里确实困着一个女人的魂魄。她是被人害死的,心中满是怨气,所以久久不散。”
顾沉舟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紧咬着牙关说道:“她是我妹妹。三年前,她突然暴毙。我请了无数的高人来查看,都说她是病死的。但是……”
“但是您不相信,”尸语接过话茬,“所以您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
顾沉舟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你能帮我吗?”
尸语看着手中的玉佩,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可以试试。但是,我需要一些特殊的工具……”
夜深人静,整个都统府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尸语在都统府的后院精心摆起了法坛。她点燃三根白蜡烛,摇曳的烛光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希望。她将玉佩轻轻放在法坛中央,神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这是老周教她的招魂咒,此刻,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咒语之上。
突然,蜡烛的火焰毫无预兆地变成了诡异的绿色,仿佛被恶魔的气息所笼罩。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缓缓从玉佩中飘出,那正是顾沉舟的妹妹顾清漪。
“清漪!”顾沉舟激动地喊道,眼中满是惊喜与心疼。
顾清漪的魂魄却直勾勾地看着尸语,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你……你是那个孩子……”
尸语一愣,心中充满了疑惑:“你认识我?”
顾清漪的魂魄突然变得扭曲,脸上满是恐惧:“小心……小心那个人……他来了……”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呼啸而过,如同一头咆哮的恶兽,瞬间吹灭了蜡烛。顾清漪的魂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回了玉佩中。
尸语和顾沉舟面面相觑,心中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黑暗中缓缓传来:“没想到,你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走出,脸上戴着一个诡异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阴森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顾沉舟厉声问道,同时下意识地将尸语护在身后,眼中充满了警惕。
男人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枭般刺耳:“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尸语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爹!”
男人张狂地哈哈大笑:“没错,那个多管闲事的仵作,是我杀的。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所以……”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出手,一道黑光如闪电般射向尸语。顾沉舟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尸语,自己却被黑光击中,重重地倒在地上。
“大人!”尸语惊呼,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愤怒。
男人狞笑着一步步走向尸语:“小丫头,你的魂魄很特别。正好可以用来炼制我的法宝……”
就在男人伸手抓向尸语的瞬间,尸语突然闭上了眼睛。她的脑海中瞬间响起无数声音,有老周充满关爱的叮嘱,有顾清漪凄惨的求救,还有无数冤魂的痛苦呐喊。
“尸语啊,”老周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地响起,“记住,你是能与尸体对话的人。”
尸语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幽光,那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她张开嘴,发出了一种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无数亡魂在同时哭泣,又像是来自地狱的怒吼。
男人脸色大变,惊恐地喊道:“这……这是尸语者的力量!”
尸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汹涌的潮水,向男人席卷而去。男人的身体开始扭曲,他痛苦地尖叫着,仿佛正在承受着世间最残酷的折磨。最终,他化作一缕黑烟,在夜空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顾沉舟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都统府的床上。尸语静静地坐在床边,正拿着手帕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眼神中透着关切与欣慰。
“大人,您醒了。”尸语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顾沉舟微微动了动,握住尸语的手,急切地问道:“那个男人……”
“他已经消失了,”尸语说道,“我用了尸语者的力量,将他送入了地狱。”
顾沉舟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清漪……”
尸语轻轻取出玉佩,说道:“顾小姐的魂魄已经安息了。她让我转告您,要好好活下去。”
顾沉舟眼中闪过一丝悲伤,随即坚定地看着尸语说:“尸语,你愿意留在都统府吗?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尸语轻轻摇摇头,眼中透着坚定的光芒:“大人,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我要继续寻找真相,为那些冤死的亡魂伸张正义。”
顾沉舟沉默片刻,最终点头说道:“好。但是,你要答应我,遇到危险一定要来找我。”
尸语微笑着点头:“我答应您。”
离开都统府后,尸语踏上了新的旅程。她身着朴素的衣衫,背着简单的行囊,走遍大江南北。每到一处,她都为那些冤魂奔走,倾听他们无声的呐喊,为他们讨回公道。人们对她的称呼各不相同,有人说她是令人恐惧的妖怪,有人说她是拯救冤魂的神仙。
但尸语并不在乎这些。她深知,自己不过是一个能与尸体对话的普通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那些无法开口的亡魂得到安息。
夜深人静时,尸语常常会想起顾沉舟,那个外表冷酷,内心却温柔的都统大人。她知道,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有一个人在默默关心着她。也许有一天,她会回到他身边。
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因为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上,还有太多冤死的亡魂在黑暗中等待着她的帮助,尸语者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