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不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两个人,一艘船,438天的海上生存,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37岁的大五是故事的主人公,他是有着20年工作经验的渔夫。他还有几个兄弟在美国打工,还有一个女儿,为了赚钱养家,10年前,他从老家萨尔瓦多北上墨西哥寻找机会。
2012年11月17号,大五再一次从墨西哥海岸一个叫阿苏尔小渔村出发,他打算来一场连续30个小时的深海捕捞,这些鱼换来的报酬足够他生活一个礼拜。但这次和以往不同,大五最忠实可靠的队友在临行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去了,可赚钱心切的大五强烈渴望着出海,于是公司派给他一名23岁活蹦乱跳的年轻小伙小五。大五和小五之前从来没有合作过,作为实习生,这将是小五的一次极好的历练。但没想到,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
这一代渔民的赚钱工具都是这种玻璃纤维船。大五的这艘船长7米,没有顶棚,没有船舱,也没有航行灯,除了装备一台马达,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是一个普通冰箱大小的冰柜,打捞上来的鱼就冰镇在里面。这样的小船一旦失控,在大海上将是极其危险的。
他们带上了几件保命的装备,一部手机,一台GpS。和以往一样,他们就这样出发了。但是,当他们信心满满的刚出发不久,就被一场持续了5天的风暴吹离了航线。面对着5米高的海浪和巨大的风暴,一个小时内,他们船上的发动机就完全坏了,这样他们陷入了困境。奇迹的是,小船在巨浪中没有倾覆,船头一直对准迎来的海浪,两个人轮流着疯狂的舀水,最终他们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活了下来。
然而这样的考验只是个热身,他们马上要面对的是怎么能让这艘失控的破船回到岸边。经过整整5天的巨浪和狂风后,坏天气终于平息了。他们醒来时,周围是一片诡异的平静。大海上散落着他们的渔具,但所有的保命设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部都掉进了海里。现在这艘小船没有帆,没有桨,没有锚、没有灯,最重要的是无法跟任何人联系,它就像掉进了深渊的黑洞,只能等待救援。
他们开始在无边无际的北太平洋上静静的漂流,时间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无关紧要。大五的小船以每天大约120km的速度远离墨西哥向西漂流。他们不知道的是,救援队找了两天就因为恶劣天气撤退了。他们此时唯一的希望是距离西边1600km的克里伯顿岛。这是麦哲伦偏航时发现的岛屿,目前在法国的统治之下,但这座荒岛早已无人居住。如果一直向南,最近的岛屿是加拉帕戈斯群岛,距离1770km。大五觉得他们正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大海平静的令人有些不安,温度飙升到30°c以上,干燥的空气将他们身体中剩余的水分带走。大五说,我开始饿得连指甲都吃掉了。但他们周围的大海却充满生机,食物诱人的摆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大五和小五此刻就像笼子里的囚犯,当他们一直向西漂流时,为了活命,他们必须学会徒手捕鱼。大五负责抓鱼,小五则把鱼肉切成条放在太阳下晒干。他们起初就靠着这门手艺活了下来。
在海上航行了大约14天后,大五正躺在冰箱里休息,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打在冰箱门上,啪啪啪,就在差一点渴死之前,一场大雨终于来了。大五和小五一边冲对方大笑,一边躺下张开大嘴迎接雨水,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当他们在海上漂泊了两周后,他们发现海面上大量的垃圾都成了宝藏,尤其是空瓶的。下一次大雨到来的时候,他们就要报复性的把所有瓶子都装满,没有水的时候,大五就开始喝尿,在尿液中充满了盐分,会破坏体内的平衡。两个人都知道这是最绝望的办法。
现在已经是漂流的第4周了,两个人都快忘了在陆地上怎么生活,雨水也喝光了。快要渴死的小五恳求着大五,橘子,我想吃橘子。大五回答说,好吧,我去楼下的超市买水,顺便给你带点橘子。大五站起来,只用了3秒钟就走到了船上的另一头,在沉默中等了几分钟后,他带着坏消息回来了。对不起啊,小五超市现在关门儿了,但是你放心,他们说1小时后再来,今天还有热乎乎的墨西哥卷饼,帮你再加一份烤肉。
从上午10点到下午4点,两个人都住在冰箱里。两人蜷缩着,虽然又挤又臭,但两人明白,与烈日相比,这些都无足轻重。看着月亮越来越亮,大五估计圣诞节快到了,他把四肢掐断脖子的小鸟切成块儿,作为圣诞夜大餐。他现在学会了不拔毛就能熟练地剥掉鸟皮。一只完整的鸟,包括内脏,能吃的肉和奥尔良板烧鸡腿堡一样多。
由于大五丰富的航海经验,让他越来越熟练的应付这一切。相反,他的伙伴小五开始变得迷茫和低落。无穷无尽的海浪的摇晃让他发疯,当大浪超过1米,他就开始呕吐,这是他生理上快要崩溃的前兆。小五可能患上了抑郁症,两名遇难者开始走向了不同的生命轨道。小五愈加的萎靡和枯瘦,他的手臂变得像痒痒挠一样,大腿也变得只有一罐可乐那么粗。
你会吃掉我吗?小五半闭着眼睛问大五。大五开玩笑的说,兄弟,你实在太瘦了,也许还没有海龟的肉多。此外,他们还养了几只海龟和小鸟,大五会折断小鸟的翅膀,手段残忍,不然小鸟的自由就是大五的灾难。此刻,被困在船上,漂流在大海上的他们,又何尝不是折翼的小鸟呢?
大五捕鸟的技术日趋成熟,他每天都会整一只鸟吃,体重也平稳下来。小五偶尔会尝尝海龟肉,但他对生吃食物感到越来越恐惧。有一天,他郑重的要求大五做出一个承诺,不要吃掉我。他恳求如果我死了,把我的尸体扔进大海。抑郁症折磨着小五,对死亡的沉迷让他变得疯狂。他认为死在海里总比饿死在船上好。他计划把动物内脏扔进海里,当鲨鱼们狼吞虎咽的时候,他就跳下去再见大五。说完,他走到船边,准备让鲨鱼结束他的生命。
大五迅速抓住这位瘦成了杆儿的伙伴,他们扭打起来,但大五的力气占了上风,小五被塞回了冰箱,你绝不能再有自杀的冲动。大五隔着冰箱怒吼。大五看着小五逐渐蜷缩成一个胎儿大笑的样子,他开始疯狂的哭泣,尖叫、大喊,最后累得睡着了。
快死了,快死了,我快死了。小五在太阳刚升起时呻吟着。别想这些了,睡一会儿吧。大五看着眼前呼吸急促的小五说。我太累了,我要喝水。小五说完,他的身体就开始抽搐,浑身紧绷,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船的边缘。千万别死啊,大五突然感到一阵惊慌失措,他冲着小五尖叫,别丢下我,你得活着呀,我一个人接下来可怎么办?大五把水放在小五的嘴边,但他的同伴没有吞下去,而是伸了个懒腰。小五不再说话了,片刻之后,他睁着眼睛死去了。
我把它支撑在长椅上,不让他碰到水。大五说,我担心海浪会把他从船上冲走。我哭了好几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大五从冰箱里爬出来,他看见小五仍然坐在长椅上,闭上了眼睛,像个正在晒太阳的人一样。大五问他昨晚感觉怎么样,睡得如何,没有回答。大五又问,吃早餐了吗?还没有吧,我也是。大五自言自语的回答,仿佛自己就是小五。我在天堂吃过了早餐,大五还假装他没有死,一整天都把尸体当成活人,跟他滔滔不绝的唠嗑。
大五问他,我们为什么不去托纳拉喝点啤酒,吃顿大餐,何必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海上漂流呢?死后第2天,小五的身体变成了紫色,第3天,他的皮肤开始在阳光下晒干,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恶心,这看起来很正常,我还紧紧的抱过她。到第4天,小五的身体已经完全黑了,大五开始对着尸体唱赞美诗,他相信小五还听得到,甚至非常仔细的观察她的表情是否有微微的变化。
朋友死亡是什么?大五问他痛苦吗?死亡是美丽的旅程,我在等你。她模仿小五的样子回答。我不想去,大五大喊,我不会去那边儿的,我还要赚钱养家。大五与尸体的交谈折磨着他的灵魂,他快要发疯了,但他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将独自在船上生存的命运。尽管他们性格迥异,但他们曾一起合作,一起面对大海,一起遭受了3个月的折磨。但他们短暂的人生中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共同命运。也许死亡并不是最彻底的黑暗。
小五死后的第6天,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大五坐在尸体旁边睡着了。突然,他从梦里惊醒,意识到这些天一直在和死者生活,不禁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我想把他的尸体扔进海里,但我做不到。此刻的大五浑身无力,异常饥饿。到了晚上,他又试了一次。我先洗了她的脚,然后擦拭了她黑色的僵硬的身体,然后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来,他是红色的,印着一个骷髅头,然后我就用力的把他推开了。当小五的尸体滑入深黑色的大海时,我昏了过去。
之后的一些天,在日出和日落时分,阳光不再刺眼,海平面上一丁点细微的形状都会清晰可辨。他看到了很多远洋的集装箱货轮从很远处经过,每一次,大五都会精神振奋,他挥手跳跃大喊,但大船就像冰冷的机器,没有人会注意到真正的海上漂泊者。沮丧的他开始经常回忆起自己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他看着漫天的繁星,看着月亮的光芒,时明时暗。祖父从很小就教他如何利用月亮来计算时间,他观察月相,计算出他已经在大海上漂流了快15个月了。
难道我要永远的活在这艘破船上吗?突然某一天,天空中出现了一大群海鸟,这是附近有陆地的强烈信号。不大一会儿,大五目瞪口呆,就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岛屿模样的陆地正从雾气中缓慢的浮现出来。他盯着那座黑点,试图从脑海中搜索,这到底是哪里?看起来这是一个很小的岛屿,大概只有足球场大小,而且十分荒凉,没有街道,没有汽车,更没有房屋。
一小时后,他漂流到了小岛的海滩附近。大五跳入水中,然后像乌龟一样游泳,直到一个大浪将它卷起,像浮木一样把它抛到了海滩上。海浪退去,他四面朝下的躺在沙滩上。我抓着一把沙子,就像抓着黄金宝藏一样,他终于登上了陆地。
这座荒凉的小岛原来是马绍尔群岛埃本环礁中的一个偏远角落,当地人称为泰尔岛,位于马绍尔群岛共和国1156个岛屿的南端。如果没有和这座小岛相遇,他可能会继续向西南漂流4000km才能到达澳大利亚的布里斯班,也可能要在巴布亚新几内亚靠岸,更有可能继续漂流4800km到达菲律宾东海岸。
2014年1月30号,当他跌跌撞撞的穿过灌木丛,他突然发现眼前是一座海滨别墅,别墅的主人正在剥椰子壳。人们后来回忆说,我看到从远处跌跌撞撞的爬上来一个白人,他的头发像玉米地一样,胡子乱蓬蓬的卷着,他的脚踝肿胀,胳膊都瘪了。他几乎无法走路,眼神飘忽,经常用手遮住脸。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人是游过来的吧?他一定是从某艘大船上掉下来的。
主人试探性的靠近大五,向他表示欢迎来到家中。由于语言不通,大五划了一艘船,一个人和墨西哥海岸的形状,但不一会儿他就放弃了。他发现很难用简笔画来描述这km的海上漂流的壮举。
他在医院接受治疗,乘坐飞机回到萨尔瓦多,失踪了14个月后,他与欣喜若狂的父母和女儿团聚。由于重度贫血症,他也留下了后遗症。他无法深度睡眠,还经常想到小五的死亡。
当病情有所好转,他第一时间回到墨西哥,他找到小五的母亲安娜罗莎,陪她呆了2个小时,然后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