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姜泽兴睁开眼,慢慢地翻过了身,正对着姜绾。
他脸上一时看不出什么表情,片刻后,抬头定定地看着姜绾。
“绾绾,你不应该这么对你奶说话。”
姜泽兴面色苍白,说出来的话更是苍白无力。
姜绾面无表情。
“爹,你心里这么想,可别人不这么想。”
“你心里念着他们,可他们心里不见得有你!”
姜泽兴闭口不言,只是闭上了眼。
姜绾也没再刺激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姜离招了招手,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阿姐,我知道了。”
姜离点头,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姜绾将刚才弄的一团乱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屋里的血腥味浓重,打开窗扇,里面的味道稍微散去了一些。
衣服也被姜绾拿出去洗了。
姜泽兴腿受了伤,不敢移动,她央求了林大叔,让姜泽兴在这里多留几天。
“阿离——”
苏云在家里等的着急,看到姜离进来,连忙从床上下来。
“你爹怎么样了?”
姜离看了一眼苏云,又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
伸手捏了捏苏云的手,然后小声开口。
“娘,二婶。”
苏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林大叔说爹的情况很不好,尤其是——那腿…腿伤得太重……可能,可能好不了了……”
“什么?”
苏云面色惨白,一个踉跄,竟是腿软险些跌倒在地。
“你爹他……怎么会?”
谢英听到姜离的话,双眼闪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房门口。
等她离开后,姜离扶着苏云,赶紧把她扶到床边。
“娘,您没事儿吧?”
“阿离,你爹——”
苏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神色紧张。
“娘,我爹没事儿,是阿姐让我这么说的,阿姐说,这事儿不简单,就让我先这么说——”
他小声在苏云耳边低语。
苏云松了口气,怪不得绾绾离开的时候说,让她好好待在家里等着。
只能听她跟阿离带回来的消息。
“那你爹跟阿姐,现在在哪儿?”
“他们还在林大叔家里,让我先回来告诉您一声。”
“娘,阿姐让我告诉你,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爹的腿没伤到筋骨。”
至少现在不行。
“娘知道了。”
苏云仿若死里逃生了一次,满头大汗。
姜泽兴重伤的消息,晚饭的时候全家都知道了。
姜安福脸上一片愁云。
这副愁容,不是在担心姜泽兴的伤势,而是在担心姜泽兴一受伤,秋收的时候,家里就没有那么多人能干活,到时候损失的是他们家。
饭桌上,粗瓷碗里盛着粗糙的粟米粥,几碟青黄交加的小咸菜,看着有些寡淡,姜绾吃的却是津津有味。
端起一碗米粥,里面夹上咸菜,搅拌开来,咸淡适中,就着粗面馒头直接吃了起来。
姜安福看着她的样子,手里的筷子直接放了下来,手指有些颤抖,往腰间的旱烟袋摸了摸,没有点火,直接塞进了嘴里。
他那烟袋里只剩下些许碎屑,根本不好抽,拿出去,也就是只能撑撑场面。
姜绾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埋头吃饭。
“哎呦,姜绾,你还真是心大,你爹都那样儿了,竟然还能吃得下去饭?”
谢英看她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不屑地嗤笑一声。
姜绾伸手,又夹了一筷子青菜“二婶说的什么话?我要是不多吃一点儿,一会儿谁去照顾我爹?难不成二婶要帮我?”
“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是二房的媳妇儿,凭啥要去照顾大房的人?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姜安福抬起旱烟斗儿,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饭桌,许久,才语气凝重地开口。
“绾绾,你爹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姜绾抬头看了姜安福一眼“我爹现在还在林大叔家躺着,身上还有些热…”
“那他那条腿……”
姜绾垂眸,再抬头的时候眼眶红彤彤的。
“我去的时候,我爹还想着从床上爬起来,去地里干活儿,要不是我拦着,恐怕…恐怕我爹现在就没命了……”
一听这话,姜安福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深深地看了眼姜绾。
“既然这样,就让老大先好好养着,地里的事儿,之后再说。”
他叹了口气,听到这个消息显然有些失望。
“什么好好养着?他要是不好,地里的活儿咋办?”
“娘,可是孩子他爹现在腿不好,下不了地啊…”
“啊呸!放屁,不过是断了一条腿,又不是两条,怎么下不了地了?难不成还让小山去?老娘告诉你,没门儿!”
苏云面色惨白,根本没想过,老张氏会这么绝情。
她的反应,倒是在姜绾的意料之中,一抬头,对姜月挑衅的目光,她神情微暗。
“奶,家里不是只有我爹一个人,现在他重伤,难不成还要把他往死路上逼?二叔小叔他们难道就不是家里的一份子吗?”
“小山是要考取功名的,怎么能做这些事儿?”
老张氏眉眼一横,想也不想地反驳,“老二一个人怎么可能干得完这些活儿?老大必须得去!”
“既然如此,那还请奶拿出银钱,去镇上请了大夫,好好给我爹看看,到时候我爹腿伤好了,也能早点儿下地干活儿!”
“好你个小贱蹄子,就惦记老娘兜儿里的那点儿银钱了,老娘告诉你,没门儿!”
不想出钱给姜泽兴看腿,还想着让姜泽兴下地干活儿,这不是在要他的命是什么?
姜家大房的人气得牙痒痒,老张氏的心,实在是偏得没边儿。
“奶你要是没钱的话,那我们就去找小叔,小叔在镇上读书,咱们家每年的银钱都要给小叔大半,他手里,肯定是有银钱的。”
“你敢?!”
“拿钱给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老张氏抬头一看,是姜安福。
“拿钱给她,去请镇上的大夫好好给老大看看,家里可还指着老大呢。”
“不行——”
“家里的银钱都给了小山,哪里还有什么钱给他看病?他自己熬一熬就过去了,反正腿已经不行了,难不成看了大夫就能让那条腿恢复如初?”
“这不就是白白的浪费钱吗?”
老张氏鬼哭狼嚎地叫着,见姜安福不为所动,直接坐在了地上,哭喊着没钱。
“行了!难不成你想让粮食全都烂在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