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派人去寻?”老管家即使很焦急,举止语言也秉持着管家的优雅得体,没有半分失敬。
梦索看向躺在床上的格林巴利,无声的观看着他的神态。
格林巴利对于欧茌的失踪一点也不惊讶。他闭上眼缓缓说道:“不必了,凭他的性子,你们就算把他追回来他还会找机会逃跑。”
“这两天是不是埃尔庇斯漂流岛在耶洱瑞斯停留的时段?”
管家答道:“是的,陛下。”
“派人去找爱德文,告诉他,大王子现在应该在普来客澳港口等着登上埃尔庇斯漂流岛,盯紧了他,别让他闯祸。”
“遵命,陛下。”
老管家鞠躬退出房门,格林巴利斜靠在床榻上无神的望着明月。
“海伦,我真的好想你……咳咳。”
幻影持续的时间很短,脏污的画像再一次出现在梦索手里。
这次,她有了充足的时间把它擦净。
“索,相框最下面刻着一行字。”
梦索低头看去,仔细辨认后念了出来。
“海伦·丽贝卡,逝世于格林20年三月17日。”
“……”两人无言,梦索慢慢俯下身子,把画像重新放回了抽屉。
片刻寂静。
“下一个目标这么近吗?竟然就在同一个房间!”
两人本打算放下画像就离开的,没想到金光指引的东西就在寝室另一头的圆桌上。
‘这多好,比四处乱窜省体力。’梦索快步走近,手指触碰发光的物件。
一盏没有蜡烛的烛台。
“爱德文,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
格林巴利的声音出现在耳畔,他的穿着比上一场幻影要得体许多,穿着紫罗兰的套服待客即放松又不失风雅。
但是他的脸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加苍白。
“如果说上次是病重,那么这次就是病危了。”梦靖妖对于格林巴利从一开始就没有好感,看到他现在的状态,话里话外多少带点嘲讽。
这还是看在他痴情的份上有所收敛点结果。
格里巴利的面色与他面前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男子一身银白骑士甲,灰白且茂密的络腮胡子和布满脸庞的皱纹昭示着他不小的年岁。但他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如果让他现在上战场,估计他能拎几十个人头回来见你。
面对格林巴利的疑问,爱德文双眼藏不住的愧疚,他毫不拖泥带水,直挺挺的单膝跪在他面前。
“凯斯前来认罪,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没有做好您下达给我的任务,给耶洱瑞斯招来了灾祸。”
那坚毅的眼神,显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不必如此决绝,先说清楚……咳咳……发生了什么。”格林巴利止不住的咳嗽。
“陛下……您请看。”凯斯起身凑上前去,把怀中的信封双手奉上。
看到信件纸质的那一刻,梦靖妖心跳瞬间加速。
“棘草纸……是来自卡雅国的讯息。”
梦靖妖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卡雅国与太阳院的关系注定了她逃不开与卡雅的纠葛。
哪怕卡雅国是个吃人的深渊,梦靖妖对太阳院众人的爱都会促使她飞蛾扑火。
梦索靠到格林巴利身后,扫视着信纸上的内容。
标准的耶洱瑞斯文字,优雅又高贵,表达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致尊敬的堂洛克林陛下:
“首先请允许我对您表达真挚的敬意,身为卡雅国新上任的大祭司,您的事迹我耳熟能详,希望未来能有机会亲自前往耶洱瑞斯帝国,聆听您的教诲。
我写这封信的意图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想要给双方争取一个都能维护己方尊严的机会。
您方的大王子殿下,欧茌·堂洛克林,在我方不知情的情况下蛊惑了我的女儿阿维拉帕米·莱特,他带着她私自登上了埃尔庇斯漂流岛,试图将她带回贵国囚禁,以此来威胁我国为贵国讨要好处,若不是被我及时发现并把他们找了回来,可能我的女儿现在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贵国的大王子殿下必然要接受我国法律的制裁,但考虑到他与您的关系,我方决定暂时向我国国民隐瞒此次案件。
卡雅国由国民决定法律判决结果是多年以来的传统,我方可以维护您的尊严,但我方也不能白白受委屈,如果您接受我的提议,那么我方可以保证欧茌·堂洛克林的人身安全,如果不能,这件事就有可能被提高到国家层面,到时候想要解决就没那么简单了。
您方的大王子殿下必须留在卡雅国接受监管,此后每半年,您只需要派遣一千人前往卡雅国,即可保证您方大王子殿下的安全。
我诚心与您交流,但卡雅国的国民从不受半分委屈,希望您可以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卡雅国现任大祭司
厄利生·莱特
凛月首年7周11日
“唉……”格林巴利偏头,用手拄着额头有气无力的叹息。
“陛下……”凯斯站在原地,担心格林巴利的身体状况,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命令。
“准备信纸,回信,同意提议。”
“可是陛下,终末之战后留下来的耶洱瑞斯人仅够支撑五座中央城池,如果再每半年派一千人去卡雅国,耶洱瑞斯就没人守国了啊!”
“陛下,只要您下令,我立刻就冲进卡雅救回大王子殿下。”
格林巴利摇头说道:“爱德文,你能坐到元帅这个位置证明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要我给你解释其中的利弊吗?”
“终末之战爆发的时候,耶洱瑞斯作为无先启者护佑的国家,离开留守者世界的人最多,卡雅国的先启者温柔爱民,虽不及五华国留下的人多,但也仅次于五华。以前的耶洱瑞斯凭实力碾压卡雅,不惧他们预言观局,可现在不同。”
“现在,前辈们留下的机械制造技术还有几个人学的会?现在你要硬碰硬,反而给了卡雅进攻吞并我们的借口。”
“而且……”
格林巴利看向床头抽屉的方向。
“海伦曾说我不相信欧茌,我虽然不相信他,但我从不认为他会做出信中所写的事情,卡雅国大祭司编的太假了。”
“他是我儿子,相较于敌人我更相信欧茌。”
凯斯听后沉默片刻,说道:“是我办事不利,竟被卡雅国的人钻了空子……”
“不怪你,阿维拉帕米·莱特和厄利生·莱特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在卡普兰奥·莱特还在大祭司位置的时候就已经管不住他这个弟弟了,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把主意打到了欧茌身上,躲也躲不过。”
“我累了,你帮我写信吧,写完了拿给我看。”
“遵命,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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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索搓了搓手指沾上的尘土,平静的说道:“我还以为能看到他们写完信呢。”
“耶洱瑞斯的覆灭果然和卡雅有关么……”梦靖妖的话语中混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自己原本一直向往的神圣国度,了解到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压迫,欺压他国。
“在看到幻影里有怨灵的那一刻就应该猜到的……”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还存有侥幸罢了。
‘干嘛这么着急下定论?’梦索的声音总是传来和梦靖妖不同的观点。
‘你看,你不是卡雅人也照样可以像你师父那样召唤怨灵,只不过你不愿意学而已。’
‘那不就说明覆灭卡雅国的不一定是卡雅人么?’
“额……嗯……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概率是不是小了点儿?”
‘小归小,又不是没有,那么多人所谓的梦想,有几个几率是大的?不照样有人能实现?’
“稍微带点儿诡辩了啊,那是幸存者偏差。”
‘你就说有没有吧。’
“有,有,我下次一定不那么早下结论好不好?”
‘喂,你是在哄孩子吗?’
“哎呀,谁是孩子谁知道。”
扳回一城的感觉,真不错。
梦靖妖哼着小曲,往后一躺,栽倒在了花海里。
“真快,已经下午了,该准备提醒她吃点东西了。”
拌嘴的间隙,梦索已经跟着指引出了城堡。
她走在去下一个目的地的路上,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从身边略过,梦索却没有为之停留的欲望。
离开遗址的目的驱使着她前进,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背离自己最初的目标。
即便如此,梦索依然感叹这块陆地真大,比她目前见过的所有浮空平台都大。
掉落深渊的危险直线下降,情绪压力轻了不少。
下一个目的地也在这片陆地上,是与城堡有着同样装修风格的二层官邸。
梦索推开两人高的铁门,极尽萧条的景色并没有调动她半分情绪。
踩在半碎不碎的地砖上,路过被碎石堵塞,干涸多年的喷泉,一脚深一脚浅的迈近了官邸。
目标位置很直白,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移都移不开。
“这次的目标物件可是谁都想上去坐一坐啊。”梦靖妖讥笑,对于王位王冠之类的东西她向来没什么好感。
金制的物品在正常状态下几乎不可能会遭到腐蚀,可惜,遗迹里到处都是带有腐蚀性的红雾,嵌满宝石的王座上还是被一层淡红色掩去了光芒。
金叶,给它镀上了一层金光,本应增添神性的东西落在王座上反而放大了邪性。
诡异,用来描述它是最合适的词。
梦索站到王座的左侧,轻抚扶手,激活幻影。
原本空旷的大厅眨眼间就变得热闹起来。
王座之下,左右两侧站满了衣着华丽的人,他们看似按规矩整齐站好,眼神中透露的却是满满的欲望。
站在偏后的人更多的是注视着前面的王公贵族,而前面的人的目光无一不是落在暂时空无一人的王座上。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王座的右侧,看起来柔和的五官,展现的是收敛不住的烦躁的神情。
男子身着红白色十字塔,头顶高高的十字冠,其珍贵程度不亚于王冠。
“啧,还没来吗?”男子不耐烦的问身后端着王冠的侍从。
侍从摇摇头。
男子面露凶相,不再言语。
“教皇大人,如果他迟迟不来,就直接按放弃继位处理算了,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陪毛头小子玩过家家。”
站在右侧最前面的男子走出队伍,对着教皇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看他的穿着打扮,他的爵位应该能到达公爵。呵,怪不得敢把心思打在王位上。”梦靖妖玩味的看着面容苍老的男子,认认真真的点评到。
“着什么急?”教皇斜瞪着他,满脸写着“本来就已经够烦的了,还要拦着这群家伙别惹祸”的炸裂神态。
“忘了可弗朗沙家族失败的原因了吗?就是因为太着急了,反被老国王包围,最后一个都没活下来,想死,别拽上其他人。”
男子被怼的怒火中烧,但碍于教皇的身份,咬咬牙退了回去。
可弗朗沙家族?
梦索挑眉,心道耶洱瑞斯的王位还真不好坐,连着两代了都有人想篡位。
“咣!”大门突然被人大力“砸”开。
“哎呦我去。”梦索的脑袋下意识往后仰,伸手捂脸,吐槽的话脱口而出。
“这么大声干什么,猴急。”
显然,被吓到的不只有梦索,幻影里的人也被惊的一激灵,齐刷刷的转头朝门口看去。
“那是……季维达托·堂洛克林?”梦靖妖眯眼,“不可置信”四个大字直接就摆在了脸上。
‘变化确实很大,如果不是那张脸我也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梦索附和。
从门口大步走进三个人,为首的,就是幻影的主角,季维达托·堂洛克林。
身后除了凯斯以外,还跟着一个被黑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黑兜帽下露出的半张脸没有半分神情,异样的肤色差在阴影下并不是那么引入瞩目。
最后进来的凯斯慢慢关上了大门。
整个官邸,像是一个即将激战的八角笼斗兽场。
其实季维达托的面孔并没有多大变化,五官可以说是等比例放大,让两人觉得变化大的,是他周遭所散发的气质。
印象里,他还是一个输不起,爱耍小聪明的半大小屁孩,现在,身为王室的高贵和压迫感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上位者必有的凌厉没有被在场的任何一个王公贵族压下去,反而被他们衬托的更加沉稳有魄力。
两拨人僵持着,静默了半晌,还是季维达托先开了口。
如水般的声音,柔和,却暗藏杀机。
“怎么,各位爱卿是没有上过礼仪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