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知距地表多远的地下,这个本应寒冷刺骨的地界却充斥着闷潮的蒸汽。
几乎可以将人烫伤的水蒸气与保持自身原本温度的岩壁相撞,因此诞生的水珠顺着“悬挂”在头顶上方的钟乳石滴落在女孩的眼睑上。
女孩的眼皮下意识抽搐,渐渐的,她睁开了双眼。
痛,真的好痛。
这是女孩醒来后的第一感受,不论是皮肤表面的灼烧感,还是内脏受重击后的支离破碎之感都足以让女孩痛到哀嚎。
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
自己是谁?女孩努力的在脑海里寻找答案,最后得出了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结果。
除了自己的样貌,身世,经历以外什么都记得。
简而言之,重要的信息一个没记住。
什么行礼方式,皇室家规,战斗求生技巧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海里印的格外清晰,唯一让她感到不对的就是自己对这些东西很陌生,像是把别人的东西强行灌输到自己的脑袋里一样。
难道自己是被某些什么邪恶人士做过改造的失败试验品?
女孩自己都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极其离谱,一巴掌把不合实际的玩意儿拍回脑海深处后开始观察自己的现状。
等死?
面对这个问题,女孩瞬间做了决定。她开始尝试活动自己的手指。
接着,是胳膊,腿,最后是……
“嘶,啧。”
尝试坐起来失败,地上的石块深埋进后背的肉里,血液凝固,上半身几乎粘在了地上,想要起身,必须用力扯。
脱层肉皮是必不可免的。
女孩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了决心。
“愿世界护佑吾,起!”晦涩的音节从口中吐出,刻进灵魂的语言似乎对舌头不太友好,像是常年不转,未上油的滑轮突然被绳子拉动,虽然能转,但锈沫不停的从卡槽处飞溅出来。
女孩用尽全力快速起身,后背上撕扯的疼痛可想而知…
身体不由得抽搐,汗水顺着脸庞滑下,牙齿咬到咯吱发响,好不容易开嗓的喉咙又一次紧闭起来。
女孩保持着刚起身时僵直的姿势,直到自己逐渐适应了痛觉才轻轻的转动脖子观察四周。
身处在地下的自己仿佛被坚硬的石壁包裹,头顶左上方半人大的洞口处,散发着热气的水倾泻而下流入河床,向着前方充满未知与黑暗的隧道进发,自己正坐在河床边,身后的光将隧道衬得更加可怕。
不过,在这个像个密闭盒子一样的地方哪里透进来的光?
女孩想转身向身后看,但转身时的剧痛不得不让她先检查自己的伤势。
皮肤大面积灼烧,腿后的肉受到撞击后溃烂,血液已经凝固,庆幸的是没有和后背一样与凹凸不平的石地粘连在一起。
大概预想了一下后背的状况后,尝试站起来。
突然,又一阵剧痛刺激了大脑皮层。女孩嘴里嘟囔着鸟语花香,伸手轻捏了一下自己的左腿,同样的痛感再次袭来。
左腿断了……世界仁慈,自己是真命大。
仔细的给左腿做了个检查,幸好骨头没有碎掉,还有自己恢复的可能。
女孩向四周寻找可以固定左腿的东西,本来已经快要放弃了,手却摸到了两个照常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树枝?在这个地下的石头隧道里有树?
难道是水冲下来的?
管不来这么多了,女孩从破烂不堪的长袍上撕下两个布条,用树枝固定好左腿后,用多余的树枝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身后奇怪的光源。
女孩向后看去,面前的一幕一下子解释了她的两个疑惑,但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新的疑问。
那是一棵树,一棵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光秃秃的树。树枝有一部分被折断,折断的部分正对上方的洞口。
结合自己的伤势,女孩大概推断出自己是被这滚烫的河水冲入这里然后……
砸断了树枝。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女孩的舌头打着结,艰难的向着树道了声歉后,拄着断掉的树的枝干当做拐杖向着隧道深处走去。
自己不可能顺着洞口原路返回,就只能顺着这唯一的通路寻找出口。
……
女孩拄着树枝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渴了就找个带凹槽的石块从河了舀点水放凉了喝,这种时候也管不了那水干不干净了,保命要紧。
好在命运织女没想着真玩死她,水喝着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中途睡觉前都会担心自己醒不过来而已。
女孩扯着嘴角,摸了摸凹进去的肚子,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身体素质,在连时间概念都没有的地方长时间不进食,伤口竟然还有好转。
“早知道,就在上路前折两枝树枝嚼着全当垫肚子了。”
她早就忘了自己当初对树道歉的行为。
不过舌头倒是越来越灵活了。
……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女孩已经筋疲力尽,双眼眯成一条缝,意识涣散,身体仅凭着求生的欲望拄着树枝机械的向前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人在万事不顺的时候,脚下的石块也要欺负一下。
“啊!”
女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里的树枝滚向了前方,咚的一声,又重新滚回了女孩的面前。
前面有东西?
女孩压下困意,尽力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
那是…门?
一堵三人高的石门拦住了女孩的去路,河流被门截断,没有积水,仿佛凭空消失,门上满是精雕细琢的花纹,宏伟的样子让女孩以为自己并非处在地下,而是在一座华丽高贵的城堡前,青藤满布,细微的裂痕昭示着它的古老。
违背常理的景象这几天她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再说了,就这一条可能的活路,哪怕前面遇上能把人变成甲壳虫的精灵,自己也得往前走。
女孩伸手去推石门,纹丝不动。她抿了抿嘴唇,改用肩膀去撞,可连续“砰砰”两下,身子都快撞散架了大门仍然连个动静都没有。
没听说过命运织女有这种耍人玩的恶趣味啊,如果连门都打不开,自己不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心态和精神在现实的打击下,稳定程度断崖式下跌,差些没让地下隧道里多出个奄奄一息的疯子。
“呵,真是有够没意思的。”女孩靠着大门的身体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嗯?香气?”
濒死时的感官总是莫名的灵敏,女孩的鼻子微动,类似面包的香气飘进鼻腔。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在四周疯狂的寻找着气味的源头,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果子上。
女孩像头饿狼似的扑向那里,理智什么的早就在发现石门推不开的时候甩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手指的刺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猩红的颜色提醒着她注意安全。
果皮上有刺。
女孩见状,轻轻的用手剥开果皮外层带有尖刺的部分,水嫩透亮的果实散发着微微白光,诱人至极。
顾不得检查果实是否有毒,女孩张嘴将其一口吞下,咀嚼爆开后的汁液清凉提神,但随之而来的是嘴里充斥着难以忍受的辣苦酸涩之感。
张着嘴吐着舌头大口的呼吸,直到口中的味道逐渐散去女孩才慢慢的合上了自己刚刚经历了“大灾大难”的嘴。
“我吃的难道是什么赐福之物?”女孩惊奇的发现自己积累了不知多久的饥饿感仅仅因为着一个小果子就一扫而空,身上的伤也因为身体有了能量供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不一会儿,从醒来到现在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左腿居然可以试着撑地甚至是跳跃了!
这一幕,让女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受到了世界的庇佑。
不过好在是好事,至少自己没有因为吃了不明植物中毒而亡。
女孩感受到体力的回复,现在充满精力的她决定再尝试撞开大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她再次将手放在大门上时,轻轻一推,两扇石板间一丝光透了出来,开了!
她看了看自己因撞门弄的淤青的肩膀,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努力白费了。
女孩想再把门开大一些,但仅仅只是半人宽的距离,从门后吹进来的风就足以让身着单薄的她冷的发颤。更让女孩惊诧的是,门后透过来的红光,与自己醒来后看见的那棵树几乎一模一样,相比之下,树的光黯淡不少。
稍微平复了一下内心的不安,女孩鼓起勇气,将大门彻底推开。
石门大敞,没了阻碍的狂风如洪水般猛灌进洞穴,直逼灵魂的寒冷刺的女孩精神恍惚,强大的风力让她不得不紧紧扒着石门上的藤蔓防止自己被吹回“起点”。
渐渐的,风仿佛放过了女孩,周围的气流逐渐平息,但女孩仍能感觉到头部的不适。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堪,身体的平衡力在那一刻被抽走,女孩踉跄着身子靠在岩壁上试图舒缓身体的不适。
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压不住了,一直在脑袋里乱搅,灵魂主导身体的地位受到来自另一股力量的挑衅。
这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那股力量貌似没了力气,悄咪咪的缩到了身体深处,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