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福公公显然不想让旁人听见,这也是他存了私心想要说给沈鸢的话。
沈鸢垂眸:“多谢公公教诲。”
福公公挺着胸膛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尖着嗓子再道:“三小姐好不容易进一次宫,不如去寿康宫看看太后娘娘吧?她老人家,时常叨念你呢。”
若是没有祖母那层关系,沈鸢无论如何都不能得到太后的挂念,她受宠若惊,身子更加低了几分:“沈鸢知道了。”
“去吧,咱家派位小太监给你带路。”
“有劳公公。”
小太监默默前行带路,沈鸢紧跟在身后,来到寿康宫殿门外,正准备接受召见,忽然听到殿内传出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
后宫的妃嫔们注重礼仪规矩,不会在太后面前这般哈哈大笑。
而整个宫廷,敢如此放肆漠视宫规的女子,也就只有当今的淑华公主。
皇后膝下有一对孪生兄妹,分别是大皇子李广和大公主李心,称号淑华。
那位公主脾气向来古怪,圣上和皇后格外恩宠,连同太后也甚为偏爱她。
沈鸢的脚步有些迟疑,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入时,带路的小太监回头见她没跟上,赶忙提醒一句:“发什么呆呢?太后召您进去了!”
“来了。”
内殿中,淑华依偎在太后怀中,手指把玩着她腕间的玉镯,刚想要撒娇,却见殿内进来一位装扮平素,容貌惊艳的女子。
“民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淑华公主。”
“皇祖母,这位是……”
淑华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着,她可不曾听到父皇近日封过什么妃子,又瞧着是个陌生面孔,心下好奇。
太后招招手,示意沈鸢坐到她身边来,笑着介绍:“她就是你那位罗姨婆丢失数年的亲孙女!”
最后三个字的尾音尤其重些。
淑华展眉笑了笑,看向沈鸢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没想到沈府那个巴掌大点儿的地方,出的事闻倒是不少?”她起身,松了松衣袖,将手反背着继续端详:“本宫记得你叫沈鸢?”
沈鸢低眉回答:“是的。”
“鸢,纸鸢,名字取得不太好,所以才无辜漂泊那么多年。依本宫看,不如重新取个名字?”
“回公主,民女的名字是由家中父母所赐,恰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易更改。”
她虽已从沈家脱离出来,与沈庸和陈氏都没有关系。
可更改名字,不是凭淑华公主一句话就愿意改的。
太后笑着瞪淑华一眼,故意斥责:“阿鸢说的没错,名字是父母所赐,怎可随意更改?淑华啊,你真是闲操萝卜淡操心!要哀家说,还不如将心思放在寻找驸马爷上面,也好让你父皇母后,尤其是哀家这把老骨头,抱一抱重孙孙啊!”
“哎呀皇祖母!您又提起这事了!我都说了,暂时还不想成亲!”
淑华性格虽然强势,但终究是女儿家,被太后三言两语带走后,便不再审视沈鸢,嘴上说着反驳的话,脸上羞红一片。
“哀家猜猜,你究竟是不想成亲,还是没有找到想成亲的人呢?”太后那双知晓一切的眼神,戏谑的凝着淑华。
“我……”
“好了好了!你这么大的人了,难免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思想。至于你将来想要嫁给谁?成为谁的妻?哀家啊,也只是提提意见罢了,最终的决定权不是还在你手中吗?”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孙女,成亲也不急于一时,太后不想为难她。
视线一转,落在沈鸢身上,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嘴角含笑挺着他们祖孙俩的说笑,像个旁观者。
只有沈鸢自己知道,每一刻都多难熬。
要是祖母还在的话,也该会为她的亲事操心了。
只可惜,她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什么清白什么名誉,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皇祖母,其实孙女心中一直藏着位人选,就怕说出来您不会高兴。”淑华迟疑了几秒,搂着太后的手臂声音软糯的说。
“哀家听听,那人叫什么名字?”
淑华咬着唇,感性战胜了理智,低声道:“是……是裴忌。”
“他?”太后顿时皱起眉头,没有表示同意这门婚事,也没有表示不同意,只是耐心的劝道:“如今这宫中,只有你一位公主,圣上和皇后都宠爱你至极,想要什么样的好男儿寻不到?偏偏要那个,曾与沈家结过姻亲的裴忌?他有什么好啊?”
提到沈家,沈鸢的心提了几分。
淑华听出话里的意思,有些垂头丧气:“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他!跟沈家结过姻亲又怎么了?他跟沈婉宁那个假千金又没有真正成过亲,两人清清白白,他怎么不能当驸马爷了?沈鸢,你说是吧?”
她将不满的情绪发泄在沈鸢身上,想要从她口中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公主所言极是。”
“所言极是?本宫是在问你,裴忌跟沈婉宁是不是清白的?”
沈鸢垂眸:“回公主,这是裴都督的私事,民女并不知晓。”
“你!”
“淑华!”太后的语气重了几分,看起来是的有些不满意:“你若好奇裴忌跟那沈婉宁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当面去问问他不就成了?怎的为难阿鸢呢?她可是你罗姨婆留下的唯一念想,不可如此无理。”
很显然,淑华不喜欢听这番话。
按照皇室祖例,断然没有称呼一位外姓女子为姨婆的可能。
若不是因为她跟皇祖母结成了姐妹,凭着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怎么可能称呼一声罗姨婆?
皇祖母倒好,还让她堂堂一国公主,不要在一介民女面前无理?
也太没规矩了吧?
淑华对太后的话不满意,自然也对沈鸢不满意。
“阿鸢,既然提到亲事,哀家正好问问你,家中父母是否为你说媒联姻?”
殿外一抹绛紫身影晃动,刚好跨进门槛的动作顿了顿。
沈鸢:“民女已与沈家父母断绝关系。”
既已断绝关系,哪里还会为她的以后着想?
太后听出了意思,看到她平静的表情,淡淡一笑:“凡是女子到了年纪,可由不得再待在闺中了。既然沈家不谋划你的亲事,容哀家仔细想想,偌大的京城之中,可曾有谁与你相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