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黑脸。
他哪里是在关注陆承渊?
他是想看看沈鸢到底与陆承渊走的有多近?
沈鸢不想看见他,他回避就是了。
可陆承渊为什么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
“拨一千两银子,送去安济坊。”裴忌的言语间,多了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宋临大惊:“一……一千两?”
“我要她提起安济坊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我,而不是忙里忙外的陆承渊!”
宋临汗颜,默默抹了下额头:“其实在都督的脑海里,也是忙里忙外的陆大人……”
“闭嘴!”
尚未重建成功的安济坊门前,摆满了装满银锭的箱子。
沈鸢闻讯赶来时,眼睛被明晃晃的银锭一晃,沉住气问:“谁送的?”
负责安济坊的刘总管忙上前道:“是裴都督送来的。他说是赠给小姐创办安济坊的贺礼,属下数过了,整整有一千两!”
又是贺礼?
这裴家还真是家大业大,钱财都能随随便便送礼了?
沈鸢不清楚裴忌搞这种把戏是做什么。
“既然人家辛辛苦苦送来,不收怎么合适呢?刘总管,你去雇一支游行队伍,举个写着一千两的牌匾,从玄武大道一路游行到朱雀长街,务必要让队伍敲锣打鼓,声势也闹的浩荡些。哦对了,还要喊一句口号……”
沈鸢凝眸仔细想想,浅笑道:“口号就喊,裴都督出资投办安济坊,慈悲心肠,望天垂怜!”
至于垂怜什么,想必用不着明说了。
在世人眼中,裴忌投钱财换功德,以求上苍恢复他那双残缺的双腿,是多么感动的故事?
刘总管有些傻眼,静默两秒,弱弱的问:“小姐这样造谣,不怕都督发怒吗?”
“他若要发怒,怎么会白白送银子来?行了,按照吩咐去做吧。我怎么能让他做好事不扬名呢?”沈鸢冷呵一声。
刘总管犹犹豫豫的退下去操办。
第二日,京中最繁华的玄武大街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一支游行队伍高举着一千两的牌匾,高声唱着口号,浩浩荡荡的穿行在人群中。
“裴都督出资投办安济坊,慈悲心肠,望天垂怜?”
乍然听到这句话时,宋临当真是对沈鸢佩服的五体投地,一来理所当然收下都督的银子,二来还帮都督扬名,果真是两全其美。
身旁的裴忌脸色不太好看。
如此一来,他送的礼都投在了安济坊上面,而不会算到沈鸢的头上。
没想到她这么想与自己拉开距离?
真是好算盘!
“都督你瞧,大家都夸你呢!”宋临故意嘲笑他。
不过人群里的赞赏都是真的。
除了对沈鸢的刮目相看,还有对裴忌的夸奖。
“你自己慢慢听。”他冷着脸推动轮椅,背过身去,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裴府。
裴夫人站在廊外折花,看见裴忌黑沉着脸回来时,低声向小厮们打听,得知他向安济坊送礼一事,多留了个心眼问:“是沈家的那位三小姐?她叫什么?”
“回夫人,三小姐单名一个鸢。”
“沈鸢……”裴夫人口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总觉得有几分熟悉,脑中搜寻一圈,也只是想起沈婉宁的面容。
她还没有跟沈鸢见过面。
既然创办安济坊是她的主意,裴忌能一举豪掷千金,肯定没那么简单。
裴夫人深呼一口气,将剪刀随手交给丫鬟们,掸掸裙上掉落的花枝,淡淡道:“上一次见我儿对女子上心,还是在青州城的时候。那位三小姐到底是什么能耐?能让他如此大方?”
丫鬟青莲听出话里几分不满,赶紧好言劝慰:“夫人放心,咱们裴府的门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
“倒也是。不过,我挺好奇那位三小姐,改日得空约来见一见吧。”
裴夫人轻蔑的瞥一眼园中娇艳的花朵,的确颜色艳丽,可决定价值的,是娇养它的土壤和地段。
若是不三不四的花儿,也能被众人喜欢看重,岂不是颠倒了尊卑?
安济坊这边游行队伍结束。
消息传到寿康宫里,太后靠在软榻上静静听着咿呀的小曲儿。
嬷嬷每日都要禀告京中要闻,今日提到裴忌向安济坊赠与一千两的修建费,不由得讶然:“哀家见过裴忌,他性格沉稳,这回怎么做出如此醒目的举动?”
“母后也知晓此事了?”
明黄的衣袍一闪而过,圣上李瑞大步流星进入殿内,含着笑向太后请安。
太后眯着眼睛一瞥,见到是他来了,缓缓坐直身子点了点头:“沈鸢那妮子,从沈府搬出去后,没有自甘堕落不说,还想创办安济坊,收养无家可归的孩童。单这一点怜悯心思,就与哀家那罗姐姐,同属一派。”
见母后又提起已逝去的罗老夫人,李瑞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斯人已逝,望母后节哀。”
“罗姐姐都去世好多年了,哀家有什么看不开的?不过是看见沈鸢那妮子,一时感怀罢了。”太后将眸中的哀思掩藏住,想到安济坊的事情,忍不住道:“京城内外确实有很多可怜的孩童,既然沈鸢有心,咱们是不是也不能静悄悄的?”
李瑞抬眼:“母后的意思是?”
“你拨些人手去安济坊,一来能帮沈鸢撑腰,二来也可以树立宫中的威信,如何?”
“母后所言极是,儿臣稍后就着手去办。”
李瑞有些局促的坐在龙椅上,嘴唇微动,似乎有什么事情正犹豫着该不该说。
太后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察言观色,但凡有丁点儿的细微神情就瞒不过她。
联想到近日关于被找回来的五皇子的传言,作为母亲,她叹息着问:“平白无故出来一位老五,你不觉得,应该给臣民一个交代吗?”
李瑞面露难色,垂着眼眸:“是儿臣造的错,导致皇嗣流落在外,如今得幸找回,儿臣只想尽力弥补他。”
当年微服私访的时候,他在船舫邂逅了一位千金小姐。
彼时又因宫中皇后生产大出血,怕性命不保,还没留下任何言语,李瑞便着急赶回皇宫。
不久后得知,那位千金小姐因珠胎暗结,被家中父母送去乡下养胎,红颜薄命,没多久就抑郁寡欢而亡。
独留一位男婴,渐渐也不知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