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枝头响起,绿叶在空中摇晃。
贤太妃之死如同抛进湖水中的石子儿,掀起了片刻波澜便又归于了平静。
“宝林,陛下今日翻了你的牌子。”敬事房的人笑着来恭贺陆舒瑶,“皇上说宝林不用去养心殿,他今日过来用晚膳。”
“好,多谢公公告知。”
尤嬷嬷给了赏钱,敬事房的人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走了。
“陛下已经多日未踏足后宫了,果然一翻牌子还是召的宝林。”如画笑着道。
陆舒瑶也笑,“嗯,快去给御膳房的人说一下,让他们准备准备。”
尤嬷嬷看小丫鬟都走了,便走到陆舒瑶身边道:“宝林真是有福气。不如在陛下来之前,我给宝林重新梳梳头吧。”
陆舒瑶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这会儿就不梳了。我中午睡个懒觉,等会儿起来我沐浴,然后再好生打扮一番。”
“那也好。”尤嬷嬷见她这么重视,心放了下来。
他们这几个仆人的身家性命,包括荣辱与否,都和主子有关。
尤嬷嬷这些天与陆舒瑶相处下来,不敢说摸清楚她全部的脾性,但也知道她平日里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
还好的是,她拎得清。
她只是平日里懒散,但该上的时候绝对不会掉链子,也很拎得清事情的关键。
“夏日天热,不如安排在未央湖的亭子里用餐吧。”陆舒瑶看着未央湖上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由道。
“对面就是沈御女和孔御女的住处,会不会太过于张扬,引得别人不满。”尤嬷嬷小心道。
陆舒瑶白嫩的脸上却神色淡淡:“那便弄些纱帐围起来,让人看不真切。”
尤嬷嬷听了陆舒瑶的话,便下去安排了。
陆舒瑶其实巴不得沈家人来找自己的茬,因为若是后宫这潭水搅不起来,她怎么才能够表明立场,与皇帝完全站在一边去呢。
如今皇帝也只是对她有些男女兴趣罢了。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
后宫以后年年都会有新花,她才不要做最漂亮最容易凋零的那一朵。
她要做便做最特别的那个,谁也无法代替她。
她不光要当陛下的情人、妻子、还要当最懂他的战友。
湖心亭装扮好,已经是陆舒瑶睡了一觉之后的事情了。
她重新梳整了发髻,又特意换了一身尚衣局新做好的衣裳。
不得不说御制的东西就是精致特别,她这一身衣服比平日在家做的都还好穿许多。
而且不光是好穿,还好看精致。
她在晚膳时间,静静坐在凉亭之中。
湖上已经是荷叶连边无限碧色,在夕阳黄色的光晕下更是美得不可思议。
陆舒瑶身着淡粉色的纱衣连裙,头上别着兰花碧玉簪。
湖边的风一吹,她的纱裙便同亭中的纱帐一同飞了起来,像是在夏日里摇曳的荷花一般。
“陛下到!”有太监唱吟。
陆舒瑶便回头望去,只见叶宴臣众星拱月般正在廊桥上行走,就快到了湖心亭中。
她将垂落在耳边的发丝轻轻绕于脑后,朝着他远远一笑。
叶宴臣的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步调,却比往常快了几分。
“怎的想到在此用膳?”他进了凉亭,便让所有奴婢屏退在外。
宫女和太监们便站在曲折的廊桥之上,只留了两个在亭边伺候。
陆舒瑶朝他行礼,这才走过去:“天气热了,心情难免苦闷。妾听闻陛下今日朝事繁忙,恐怕比瑶儿还要烦闷几分。”
“这会儿正是凉爽的时候,若是在湖中用膳,心情不就好些了?”
叶宴臣看她:“瑶儿?”
“嗯?”陆舒瑶侧头来抿唇笑,酒窝若隐若现,“陛下喊这两个字,真是温柔无限,格外动听。”
她这般娇俏的样子,像是只偷腥得手的狐狸。
“早就想让陛下叫我的名字了。”她伸出手来勾他的胳膊,“可陛下从未叫过。”
她黑黢黢的眼睛在湖光的反射下明艳动人,让人无法从她精致艳丽的面容之上移开半分。
“今日不是叫了吗?”
“那是妾哄骗陛下唤的。”陆舒瑶调皮的眨眼睛。
“欺君,你好大的胆子。”在陆舒瑶调笑轻松的表情下,叶宴臣说出来的这句话,更像是调情。
但叶宴臣知道,若是旁人听到这句话,恐怕早就已经匍匐下跪了。
谁还会和她一样,反而将柔软丰腴的身子贴着他,脸上满是无辜的清纯:“陛下不是一直都知道我胆大吗?”
叶宴臣的眼神微闪,看向桌面的菜:“今日这些菜式,倒是有些新鲜。”
“是妾身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有些是南州的口味。”
“南州?”
“妾身姨娘是南州人,所以妾也喜欢吃些南州菜。”陆舒瑶笑着邀他坐下。
她要他以后每次想起南州,听到南州的朝政消息,都会想起她这个人来。
“陛下,您尝尝这个。”陆舒瑶给他添菜。
叶宴臣确实未吃过南州的食物,他年少困苦,后来一跃而上,虽是城府深沉,见过的世面却不如天潢贵胄那般多。
“还行。”他沉默似金般点评。
但陆舒瑶却已经明白他的潜台词,那就是他觉得还挺好吃。
她多给他添了两筷,“陛下喜欢,以后我也去学。”
她用起膳来很是认真,吃饭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对食物不像其他贵族女子那般怠慢,反而是认真嚼咽,用心品尝。
叶宴臣是曾经过过苦日子的人,他每每与那些贵女同膳,总是觉得心烦。
可与陆舒瑶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用膳完毕,奴婢们送上漱口的用具。
两人漱口期间,宫婢们将亭中的灯具点亮,瞬间在晚霞的映照之下,凉亭更添几分朦胧美丽的宫灯之光。
亭侧的纬纱被轻撩而起挂在柱侧,空出一片地来。
“佩兰,抱琴来。”随着陆舒瑶的一声吩咐,佩兰抱着琵琶出现在了亭侧。
叶宴臣抬眼看她:“这又是作甚?”
陆舒瑶站起来,柔美不失妖娆的轻轻行礼:“陛下,妾想为您一舞。”
说罢,她站起身来,走到帘开中央。
远处是蓝紫相接的落日晚霞,近处是碧色无边的荷叶连连。
风儿像是偏心一般,在她伸手的时刻吹拂而起,令她身上起伏柔美的曲线愈发明显动人。
他握着茶盏的手收紧,心底中莫名生出一种陌生的恐慌来。
心跳得像是登上宝座的那一日。